就在她有些懊惱和沮喪之際,忽然一串鈴聲響起,叮鈴鈴,叮鈴鈴鈴,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孩子,你終于回來了......
沈夢昔只覺寒毛直立,靈魂悸動,她被鈴音牽引,無法抵抗,那鈴音似乎熟悉,又完全陌生,她更無法分辨聲音來自何方,仿佛是天外之音,直擊心靈。
一種失控的恐懼感襲來,沈夢昔拼命想睜開眼睛。
那聲音嘆息一下,“孩子,我是媽媽,不會害你......”
聲音虛弱無力,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沈夢昔似被攝住,不再掙扎。
她感到一個光團在眼前飄忽,幻化成一片異彩,她的眼前出現一幅畫面:
冰天雪地的大森林里,一堆篝火熊熊燃燒,篝火外,圍著一群身穿獸皮的人,個個戴著奇怪的面具,中間一個身穿薩滿服,腰系腰鈴,左手抓鼓,右手執鼓鞭,臉上戴著繪有飛鳥圖案面具的女子,一邊敲鼓,一邊舞動,那是一幅無聲的畫面,但看著卻覺熱血沸騰,如同身臨其境。
女子左手拿著一枝金色的樹枝,右手食指,朝著一張黃紙一點,黃紙忽然燃燒起來,眾人口中呼喝,連連跺腳,手牽手,繞著篝火快速轉圈,那女子捏著黃紙在地上旋轉幾圈,沈夢昔看清,地上躺著一個昏迷的年輕男子。
畫面一轉,那年輕男子雙眸閃亮,滿面欣喜,他和一個秀美的女子共乘一騎,在林間馳騁。女子笑得極為開心,仿佛可以聽到林間回蕩的歡快笑聲。
畫面再換,女子抱著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孩,跪地苦苦哀求。
一個留著長長指甲的女人,背對著畫面,一伸手,就輕松奪過女子緊抱的嬰孩,“他豈是你能肖想的?膽子不小,居然連孽種都生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有罪,我馬上去死!求大人放過我的孩子!”女子連連磕頭,聲音顫抖,無比恐懼。
一聲嬰兒啼哭,準確說是半聲,連沈夢昔都聽到了。
女人猛一抬頭,哀嚎一聲,目眥欲裂。
她視若心肝珠寶的孩子,剛過百日的女兒,被那如天神般降臨的大人一掌按在心口,孩子小小的身體登時四分五裂......
她一下昏死過去,雙手仍向著孩子的方向,徒勞地伸著。
沈夢昔流下眼淚,她看到,女人一頭烏發全部變白,她的臉上又戴上了面具,是紅色的鬼面面具,四周戴著面具的人多了幾倍,所有人行動都遲緩下來,緩緩繞著篝火行走,女人跪在地上,忽然將帽子上的流蘇撥開,又摘下面具,對著天空,發出高亢又含混不清的音節,似祈禱似哀求。
畫面似乎靜止了,又似乎沒有,因為篝火四周那些人還在緩慢移動,仿佛推著一座山。跪在中央的女子一動不動,但是身形似乎瞬間萎頓了,頭發由雪白竟逐漸變得枯黃。
沈夢昔渾身顫抖,她終于明白自己為何一世一世的往復重生了。
她在百日之時,被人殺死,三魂七魄連同肉身都被直接打散,飄去了無盡空間。
那個薩滿女人,正是她的生身母親。她祈求上蒼,以靈魂為祭,血液為引,召喚聚集女兒的靈魂。
女兒靈魂聚齊之日,便是母親靈魂徹底毀滅之時。
她的母親叫巫靈,是這片黑土地上歷代最年輕的薩滿。
巫者,從字形上看,上為天,下為地,中間兩人溝通天地,便是巫,女為巫,男為覡(音席)。
巫靈祖輩均是侍神者,她們可與天神溝通,傳達天神旨意,平素負責祭祀活動,與普通人生活在一起,為普通人治病、驅災、祈福、占卜。
但巫靈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那是受傷后被她救治的一個年輕天神,不久后天神被召回,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她只能通過精神感知天神授意,卻無法感知天神的所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