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弩之極,矢不能穿魯縞;沖風之末,力不能漂鴻毛。
這道理她還是懂的。
萬事都講究個過猶不及。
高寶德早就不是金殿里不知人間的嬌嬌兒,她心中盛的,也不過僅是對前世宮宴上俊朗少年的思慕。
而今時過境遷,轉身見宇文邕的風發意氣,又與舊年里的光影重疊。
她是欽慕他的。
那她一直以來的堅守,就不虧。
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
二人經矮苑花圃往前走,不時對笑談天。
高寶德詢宇文邕道:“吾從未去往過長安城,不知其地較之鄴城如何?”
宇文邕笑言:“長安城之巨,天下無二城可及。不說如今之鄴城,便是魏晉之洛陽亦不能比。”
“五宮、十二城門,皆于城內設之,郭城之內又布以一百六十閭里。八街九陌,東西九市,自是繁華至極。”
高寶德聞言,心熱難耐,于是側臉對宇文邕說道:“郡公果真識見宏遠。”
“待跟郡公回了長安,郡公可要攜我好好一游,讓寶兒瞧瞧郡公所言之繁華之地。”
宇文邕頷首應著,卻是不經意地輕輕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意。
“寶兒姓什么?”
倏的,高寶德身心俱顫。
為何問這?
她的心底一緊,手心瞬時便暴出汗來。
然理性猶在,高寶德只能努力讓自己霽顏依舊,和聲說道:“宮中不能稱姓。寶兒一家沒入禁中之后就無姓了,寶兒也不知原姓氏為何。”
“后來承蒙陛下對大父的厚愛,賜了大父皇姓高。”
“那可能寶兒也是隨大父姓高罷,尚未起名、字,只是親近之人和貴人們都喚我寶兒。”
“漢人重禮,尊卑有序。”宇文邕聞此微瞠,笑她言辭。
“既然齊皇賜你大父高氏,那便是賜予你大父一人。”
片刻之后,宇文邕搖搖頭,忍住笑。
“你一個小娘子,怎么也能同隨大父姓皇室高氏。”
高寶德見糊弄過去,然后道:“我也不懂……”
她略略停頓,復又心內一橫,說:“不如讓寶兒跟著郡公姓如何?”
“郡公賜寶兒一姓。”
“若非身份困囿,我都想嫁與郡公了。”
宇文邕先是一愣,神色微滯,而后才言道:“冠吾姓氏?”
嗓音低醇,夾著笑意。
這聲笑聲讓溫盈耳廓酥麻,迷失在其中。
高寶德被他溫醇之音撩撥得心跳加速,眼瞼不自控的忽閃了幾下。
“有何不可?”
眸間一閃,宇文邕沉言:“寶兒這般不乖。”
“等你再大一些,就能知道為何不可了。”宇文邕神色一緊,他并不想正面回答高寶德這個問題。
他不知心底一想到此,就心慌得透不過氣。
垂眸耐著性子與高寶德言:“生冠吾姓氏,那死,便也只能葬吾棺中了。”
宇文邕顧左右而言他。
他覺得高寶德年紀小,不想讓她陷于此事,便轉移了話題,說道:“寶兒一直說,覺得我期年就能回長安。”
高寶德垂眉,沒讓宇文邕瞧見自己微紅的雙眼。心中暗暗感嘆。
生,留于他身畔;死,葬于他棺中。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