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說冷也沒有多冷。
輿車大而穩,高寶德閉目養神。
待一行人先后到了鄴郊,高寶德感覺自己已然在車馬上酣睡了好幾刻。
輿車停穩,高寶德也隨即緩緩醒來。
“到了?”
“是,殿下。”
見高寶德還有點怔然,婢姚喚人來給高寶德請為洗漱,以巾潔面。
下了輿車,高寶德微微瞇眼,似乎是被天邊的太陽光掃到眼睛。
好幾個呼吸間,高寶德才看清周邊之景。
鄴郊風光果然與禁中不同。
郊野荒草地之上,周邊車馬列隊之巨,人言馬嘶。
又值初春,耳邊時不時傳來鳥語。
令這鄴郊郊野之地,亦無荒涼落敗之感。
陣陣鼓聲,高洋在最前邊也下了御駕。
他們先下車的宗室、后妃、大臣,早已先他下車,排列整齊,朝他施禮。
天子狩獵,如同祭祀,在禮節之上,也是頗為講究。
眾人不厭其煩地行罷禮儀后,高洋望著周邊春景,但見雜花生樹,飛鳥穿林。
此時初春未及,正是農閑時節。又已過寒冬,鄴郊校獵,方未誤民徭役。
將郊獵之時,放在初春,背秋涉冬,倒是好一番計策,合乎時宜。
高洋與宗室敘論宗譜,夸贊宗族小子。
高寶德悄悄瞥了一眼,就不感興趣。
她拽了拽身后婢好的衣袖,待婢好湊上頭來,低聲問道:“可見宇文公子列在何處?”
宇文邕身為質子,雖然地位卑淺,亦受人輕視。
可兩國顏面尚存,還未撕破臉,必然不會把他置于隊尾。
高寶德自禁中動身之前,就吩咐過婢好,讓她這一路,盯緊著點宇文邕。
主要是看清楚他列位幾何。
她昨日心中太過于欣喜,倒是忘了詢問宇文邕會跟隨誰人之后。
不過可能宇文邕也不知道省中有司的安排。
婢好也學著高寶德的沉聲,垂頭低聲道:“方才自太原王之后,奴婢仔細瞧了后面那列。”
似乎是有所得,婢姚聲音有些激動。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婢姚就差跳起,“宇文公子真的是在宗室之列以前。”
高氏宗親之列,因身份使然,車馬行在高洋以及一家之后。
在高寶德和太原王之后,也在嬪御之后。
就在嬪御之后和宗室之前。
高寶德早上猜得對。
她就知高洋惡了宗室,才不會讓他們總是如此威風。
可把宇文邕和南朝來的上黃侯,他二人的車馬,排在宗室之前,那宗室可就不樂意了。
高寶德路上掀簾,聽人講到宗室們的如同嚼了花椒一般的“好臉色”。
抬高一下他國質子的地位,變相壓一壓宗室的囂張氣焰,高洋打得一手好牌。
梁宗室上黃侯蕭曄之子蕭愨,梁末入北齊,現在每日同宇文邕一般客居鄴都。
不過與宇文邕不同的是,蕭愨當年一入鄴,住的就是鄴都禁中之外。
高洋分了間小坊給他一家落住。
而宇文邕則是住在禁中之外的房殿之中。
宇文邕住處雖沒有禁中華美,可殿堂不管如何荒敗,也都比坊間民居瞧著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