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何坊?”
高寶德出聲問婢好。
未睡之前,高寶德曾叫婢好一直關切盯著宇文邕遷居之事。
如今問之,婢好也早有準備:“出司馬門以東,在戚里東南的長壽里。”
“善!”
她指了方前去搬賀禮之隨從,并之婢好,與她同出禁中,前往長壽里。
因司馬門乃禁中正門,宮垣之內,兵衛所在。
提及司馬門,不得不提的就是曹魏之時,夜闖司馬門的陳思王曹植。
在當時,司馬門乃是天子與天子使者進出之門,旁人非經允許,不得擅出擅入。
可偏偏。建安二十三年,曹操之子曹植,恃才傲物,曾乘車行馳道中,夜闖司馬門,令曹操勃然大怒,公車令遂坐死。
到如今,雖說司馬門并非只有天子和使者可行,她為高洋嫡長公主,司馬門側有偏馳道,若強說是走司馬門出,倒也并非不可。
高寶德此次出坊,本未遮遮掩掩,可也不好太過于囂張。
于是她思索兩息,就指使車使不走司馬門偏馳道,而是左拐,自司馬門東側的東城門出。
出了城門,高寶德腰間絲絳玉墜泠泠作響,暗紅赤金梼杌紋的絲帶也隨風飄揚。
她掀起輿車之簾,看向簾外的坊間各邸,形形色色,不一而同。
因戚里多位勛貴,而長壽里多是高官省臣。
二里相挨,可以算是鄴都最繁庶的地塊的。
前幾日高洋大手一揮,賜下長壽里之中的府邸給宇文邕,左瞧右瞅,高寶德甚是滿意。
……
高寶德甫一下車,就見宇文邕闊步走出府門。
朝她輿車之處而來。
“恭祝洗馬良禽擇木、喬木鶯聲、鶯遷吐吉、德有芳鄰。”
聲音柔潤似醴泉。
待宇文邕走近,高寶德出言祝賀。
本就是來慶他遷居遷官之喜,怎能不出一言裝點門面嘛。
高寶德眼中流光熠熠,秾麗絕艷,柳骨葳蕤,讓宇文邕略微彎了彎眉。
外人看著,就是這位新晉太子洗馬的府門之前,一純白晉衫的清雅少年,自來熟一般,恭敬地朝輿車前的一小娘子拱手行禮。
廣袖衣袂于空中輕揚,又無聲斂卻。
因他背脊挺拔,身量高挑,這般動作由他做來行云流水,堪稱典儀范本。
卻又不見半點迂腐儒士的窮酸氣,倒有皎皎然若清風明月的清貴世家子的氣度。
高寶德眼鬟湛湛,目如春夜清波,撫掌稱頌道:“洗馬皎皎貞素,侔夷節兮。燦如春華,皎若秋月。”
“此番言辭,只得夸贊小娘子貌美,如何能用在吾身上?”宇文邕聞后錯愕,然后輕笑言之。
“阿邕貌美。”
真不知,到底是誰貌美。
不再糾纏于此,二人同進府邸之中。
“陛下贈與阿邕的房子倒是如此之大!”宇文邕在一側領他往前,高寶德邊觀邊言。
聽她話語流暢,觀她眼神清透,倒不似在恭維作假。
那高寶德就是純粹在贊許她的阿耶做的好了。
只聞父贊女,卻未曾聽聞女贊父,見高寶德一本正經,宇文邕不知,為何她的言語,總是能把自己逗笑。
“郡公何日奉職?”
“明日入東宮奉職。”
“明日?如此之早。原還準備同阿邕在此閑游幾日。”高寶德悶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