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遷坊,日后宇文邕就不能再住禁中。
而高寶德顯然也不像往日一般,說去尋宇文邕,就去尋他。
長壽里畢竟在鄴都坊間,距昭陽殿有些腳程。
本未曾想高寶德之后還會再來,可突地聽她口中細語,聽明白高寶德何意之后,宇文邕茫然略微一怔,而后苦笑:“若公主日后再至,邕定為公主懸榻留賓。”
“懸榻留賓,郡公愿奉我為榻上之賓,寶兒甚是欣喜。”高寶德原本悶悶的神色一掃而盡,得寸進尺。
“不用日后了罷,就今日何如?”高寶德星星眼。
“今日?”宇文邕微愣。
“寶兒還未住過坊間,不如今日阿邕留寶兒住一日,明日阿邕走后,寶兒再回禁中。”
“不可。你可知你在言何……”宇文邕眸光一暗一凜。
高寶德心底微微一嘆:“同阿邕說笑的。”
……
牽屯山。
“咳咳……唔……”
“主公……”
房中隨從聞宇文泰近日反復病痛折磨,心下也是不忍。
“奴婢為主公傳喚醫匠。”
宇文泰閉目,似乎是強忍腹中不適。
艱難發聲,對屋中隨侍講道:“不必……唔……去喚宇文盛。”
“諾。”
宇文泰不知忍受腹中折磨多久,才遲鈍地聽到屋外兵甲摩擦之聲。
宇文盛方才于牽屯山腳,與步卒一同忙碌。
他們自吐谷渾剛歸,吐谷渾可汗慕容夸呂就是在牽屯山以西數里,與宇文泰他們相會。
如今夸呂已歸,帶走了宇文泰一行人所攜物什之大部分。
只余下難搬之物,需要宇文盛去指使甲兵將他們搬至吐谷渾境內。
搬運輜重,自然無需騎兵,因而宇文盛直接讓步卒行這差事。
因宇文泰召得急,宇文盛在牽屯山腳,心感不妙,遂未卸兵甲,也未沐浴,徑直闊步前往宇文泰屋中。
這幾日,宇文泰對眾人隱瞞得好。
他腹中舊疾,已經折磨他至強弩之末。
旁人不知,宇文盛可是清楚得很。
“保興……”宇文泰退散眾人,只他一人獨坐案前。
宇文盛字保興。
原屋內外安靜,如今一聞兵甲摩擦之聲,宇文泰就知是宇文盛前來。
“主公!”
宇文盛一進房中,就見宇文泰面無血色,癱坐在案前,撐著頭顱,正想要伸手喚他至前。
“盛扶主公上榻歇息一二。”
“不必麻煩。”宇文泰緩緩搖頭。
“吾命數將盡矣。”
“定然不會!”宇文盛也非年輕,可見宇文泰枯骨般的模樣,不禁紅了眼眶。
“主公還要踏平中原,與天地同休。”
“夸呂受我財物,愿做吾番邦,吾心中也算去了一根緊繃之弦。”宇文泰氣弱,緊按腹中,強忍疼痛,對宇文盛說著。
“身后之事,吾固然是想管,可是心有余,然力不足矣。”
“一旦吾死,我宇文氏,必將成為群狼當中的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