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祥當著眾人之面,層層揭開錦盒之上的封條。
“卿等且看,錦盒完整,遺命仍在。”
方才還未出屋之時,宇文護就同賀蘭祥說好,出去后,賀蘭祥宣念主公遺命。
由是,此刻打開錦盒,賀蘭祥復雜地望了一眼一側的宇文護,而后將里面疊放的帛書打開,念出聲來。
“自古有死,賢圣所同,壽夭窮達,歸于一概,亦何足特痛哉!”
“今吾枕疾已久,腹痛難耐,常慮忽然。”
“仰惟祖宗洪基,不能克終堂構,大恥未雪,庶民涂炭,所以有慨耳。”
“昔周公輔成王,霍氏擁育孝昭,義行前典,功冠二代,豈非宗臣之道乎?凡此公卿,時之望也。”
“拜都督、征虜將軍、驃騎大將軍護,為大司馬,封晉國公,邑一萬戶,以佐世子。”
……
“望諸卿敬聽顧命,寇賊未寧,天下之事,屬之于他,任托付之重,同心斷金,以謀王室,勉力以成吾志。”
……
宇文泰之前,將遺命書寫的十分規范,和天子遺詔并無二致。
在跪眾人,皆是宇文泰之臣屬,心中早已把宇文泰當作主君,聽之并未感覺有何不妥。
只是……
有人聽到宇文護之名,心中突突。
主公竟然還是讓宇文護輔國?
有人質疑,但宇文泰遺命也為真。
在跪的臣工并沒有多做言語。
他們盡可能伏低身子,悲慟主公的驟然辭世。
……
可偏偏,有人尋釁。
“宇文薩保,世子年幼,莫非你想謀權篡位,行僭越之事?”
“主公待你至親,你竟敢欺主公的孤兒寡母,不堪為人子!”
聽到身后怒斥,宇文護并沒有轉頭相望。
他知道,是趙貴。
趙貴方才在地上愣怔了許久,聽到屋外遺命開念之后,才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前。
聽到拜宇文護為大司馬,封晉國公,邑一萬戶,以佐世子之時,趙貴終于忍不住怒斥出聲。
《周禮·夏官》有大司馬,掌邦政,典武事。
宇文泰年前依《周禮》而置六官,大司馬是為夏官府之長。
在后世六部,夏官府大司馬,還被叫做兵部尚書。
宇文護嗤冷一笑:“主公對你毫無猜忌之心,予以重用,讓你做統率府兵的柱國大將軍。”
“你趙元貴,就是這般回敬主公?”
“到底是誰,在欺主公身后之事?倒是是誰,在主公彌留之際惹怒主公,以至氣血攻心暴亡?又到底是誰,在主公薨逝之后,又對主公遺命指手畫腳?”
“是你,趙元貴。”
宇文護此時,方才轉身,冷冷地望著趙貴。
他現在有點理解,為何叔父這般執著于臨死之前,都要他親自到涇州云陽來受聽遺命。
只因為,宇文泰不論嫡長子宇文覺,還是年紀最大的庶出兒子宇文毓,年紀都小,早年都沒有跟隨宇文泰創業起家,根本無法駕馭像趙貴這樣的老臣宿將們。
這宇文氏,這天下,還是得靠他宇文護。
人為魚肉,他為刀俎。
今后,他宇文護,將是大魏的持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