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護送,其實就是幽禁。
怕他路上潛逃。
至于旁的何人何事,于宇文邕而言,大都已經是模糊不堪。
這三年入齊為質的日子,估計等再過許些年以后,宇文邕再次去回想,卻也大概只能記得,同高寶德有關的所有事情。
而與他無關之小事,估計到時候,就已然盡數模糊,忘置于腦后。
鄴城方正,坐北朝南,西有漳水,南有大河為屏障,東臨太行,北面雖看似一馬踏平,無山川大江可守,然而只要控制幽燕地區,則北地無憂。
鄴城居于天下之中的位置,可謂是中原腹心,四面八方,攘括四海,到哪兒都不算遠,可謂是四通八達。
高寶德將長安與鄴城短作對比。
心中感慨,反觀之長安,雖據有關中,可關中雖繁盛數代,但歷經戰亂,保守摧殘,如今已然是殘破不堪,十不存一。
宇文氏所據的隴右之地,也比不了高氏的河東富庶。
天時地利人和,不論天時,高氏占據地利,是顯而易見之事。
高寶德斜臥在輿榻的軟墊之上。
最后高氏慘敗失國,無外乎有傷人和。
為臣的作亂,為弟的犯上。
這般的高齊,不值得士卒庶民為之拋頭顱、灑熱血。
“食點水果?”宇文邕溫聲道。
高寶德點點頭。
坐在她旁邊,宇文邕端詳了片刻案前的果托,擇出一個看著又大又圓的蜜柑。
微微擼起手腕之間的袖子,將之掰成一半一半兒,喂給高寶德。
嚼。
再嚼。
蜜柑生津止渴,開脾養胃,高寶德順手將一瓣塞到宇文邕口中。
“唔……”
“味道何如?”
宇文邕呼吸微滯,待反應過來之時,蜜柑瓣已然咽入腹中。
“……甚美。”
就算是鳳髓龍肝肉,肥美胡羊酥,都沒有這幾瓣蜜柑味美。
直到現在,高寶德還是有些怔然。
她一想到自己竟然這般輕松地就離開,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高寶德這輩子,是對高洋懷有怨氣的。
只是不知,自何時起,她就變得這般患得患失。
高洋對她,今生所歷,已經稱不上是寵愛了,分明已經到達了無原則的寵溺、溺愛的地步。
倏然間,高寶德感覺到手上一沉。
轉眸,果然瞧見宇文邕寬厚的手掌,覆至自己的根指之上。
“阿邕……”
宇文邕帶有某種韻律般地輕輕拍了兩下。
讓高寶德的心,隨之猛然顫抖了兩下。
“往事已矣,看前面,是一片花海。”
高寶德望向輿馬之前。
因午時悶熱,他們早早就讓車使掀開了些門簾。
如今輿車之外的美景,正巧撞進高寶德眼中。
橘紅一片。
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欲知卻老延齡藥,百草摧時始起花。
是秋菊。
微嗅,果有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