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德沉默良久。
她亦是明白,如今大周初立,宇文覺從頭到尾都是由宇文護扶植上位的。
他的死生,全由宇文護一人操持。
之后,宇文護若想集結權勢,秉持國器,最快方法,就是行霍光之事,廢立新帝。
宇文邕通透,心底才更是復雜。
宇文護是他從兄沒錯,舊時曾受宇文泰之命,在府上照顧諸子。
可以說,宇文護比宇文泰,同他們這些宇文泰的兒子還要來得親近。
既然,宇文護封他做大將軍,讓他出鎮同州,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他冊封的毫無問題,那宇文邕就必須承下這番恩情。
否則不配為人臣子。
“只恐宇文護狼子野心,是要拉攏阿邕。”高寶德一想到前世,宇文護連殺三帝,心中就是一片涼意。
“等回了長安,而后再至同州,只要吾安分守己,并不在宇文護面前生事,宇文護并不會遷怒害我。”
宇文邕淡淡道。
他的庶母,在他行路之前,也就是昨日,也曾萬般叮囑他要小心謹慎,不要出惹貴人。
他現在所需做的,就是將宇文護所封之職,做好就行。
其余的,朝上的、軍中的,一應都不參合。
高寶德悶聲道:“阿邕魚翔淺底,雖說終有一日可登天望即,可我心中卻總不是滋味。”
“到了同州,恐怕就要委屈一下寶兒了。”
宇文邕默默將她擁緊。
“今后阿邕所立,皆為高寶德所在之處。阿邕在同州,寶兒就在同州。阿邕坐上長安那把椅子,寶兒就立侍陛前。”
宇文邕視線飄渺,心中卻被無名之物填滿。
……
鄴城至長安的這段日子里,大多數時候,宇文邕都是同高寶德行在一車輿之上。
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邊。
他們心底或許會有憂慮,有煩悶,可望見身側之人后,這些瑣亂之心事,都會隨風而去,化為烏有。
風起長安,他們無所懼之。
“寶兒,長安到了。”
宇文邕掀簾,一座高聳的城墻映入二人眼中。
城墻有些斑駁,有歲月與征戰,留下的痕跡。
可它終究是“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之都。
“川原秀麗,卉物滋阜,卜食相土,不愧是數朝舊都。”高寶德由衷稱頌。
長安中有洛水穿過,以此劃分民坊與皇城。
此時,一行人還未至皇城,只堪堪到達長安城東邊的城池腳下。
抬頭望見,那片城墻之上,高高地垂刻“長安城”三字。
“這是上東門?”
“正是。”
宇文邕抬眸,望著面上盡是欣喜之色的高寶德,不由得也笑道:“離鄴之時,未走水路,如今長安城有洛河,橫貫東西,寶兒可想乘船一行,將長安城坊攬之于懷?”
洛河,也是雒水。
“如此大善!”高寶德撫掌道好。
“那便不走這上東門。”
宇文邕吩咐簾外的車使。
“往南而去,走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