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宇文護離開文安殿后,宇文覺就脫力般癱坐在御座之上。
退位和禪讓詔書,都不用他親自來寫。
自然有侍中和中書監草擬,然后明日就會布告朝上。
明日雖說不是大朝會,但常朝足矣。
朝中高品階、高命爵的朝官,都會到齊。
大周朝官之制,與前朝不盡相同。
魏廢帝三年春正月,始作九命之典,以敘內外官爵。
宇文泰制九命,以第一品為九命,第九品為一命。
改流外品為九秩,亦以九為上。
明日只要他們高命之官到場就好。
至于低品命的官吏,在不在對于大周廢立并無影響。
至于宇文覺退位一事,有宇文護一句話,就已成定局。
文安殿上。
就只剩下宇文覺一個人。
孤零零一個人癱坐在此,顯然能見落寞之色。
……
宇文覺整夜未睡。
他的天后,元胡摩,自宇文護離殿之后,也緩緩地踏足文安殿中。
“天王……”
“夫人……寡人……已經不是寡人了。”
“大冢宰要廢了寡人。”宇文覺目中無神,沒有辦法聚焦看向他的嫡妻。
元胡摩大驚失色,環視四周,見無人在,便低聲怒斥:“宇文護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難道、難道就沒有什么辦法?”
“天王,您說、是不是,宇文護要讓宇文毓回來代替您的皇位?”
元胡摩年歲也不大,她本是聽說宇文護在文安殿囂張之事,卻不知具體內容。
如今到殿,一聽宇文覺說宇文護要他退位禪讓,便慌了神。
若是……若是宇文覺失了皇位,她元胡摩哪能還有今日的富貴榮華?
只有宇文覺安安穩穩地坐在天王位上,日后再踐祚登基,那她就是大周國母,大周皇后。
而一旦宇文覺被廢,自古廢后,焉能好過?
“天王,天王,還可以召楚國公,召輔城公宇文邕回京護駕!”
元胡摩慌亂之中,仿佛突然又有了頭緒。
“宇文護不是要立宇文毓嗎,那天王您就以厚利許宇文邕,宇文護擅行廢立之事,于宇文邕來說,并無利得,天王不如拉攏宇文邕!”
“讓宇文邕率兵回來,天王!”
宇文覺仍舊木木然,當然他聽到了元胡摩的聲音。
只是,宇文覺知道,他惹怒了宇文護,必然是要承受宇文護的怒火的。
“夫人,沒有用的……”
宇文覺此時,比誰都清醒。
宇文護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之勢,并非鬧著玩的。
他手上若是無兵無甲,焉能控制得住長安亂局?焉能讓諸郡俯首稱臣而無叛亂?
就是因為,長安城的兵甲,盡數掌握在宇文護手中。
“宇文護廢寡人,宇文氏尚有寡人的兄長、寡人的弟弟們,”宇文覺眼神空洞,頭腦倒是清醒,“而若是吾反抗,宇文護之怒,若是牽連到吾兄弟,那便是吾兄弟族滅。”
“就算是能殺了從兄又如何?”
宇文覺冷冷得看著元胡摩:“我宇文氏諸子,盡皆年幼無威,何人稱帝,若無從兄保駕護航,東有逆齊,北有突厥,西有吐谷渾,南有梁陳。”
“且不說我大周內部,尚有爾等元氏前朝余孽,尚有柱國大將軍虎視眈眈。”
“寡人退位又如何?”
“只是,要苦了兄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