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躺在榻上,獨孤信看向頭頂的房梁,還是覺得,不要糟蹋房間了罷。
宇文護賜獨孤信自盡,可沒有賜獨孤府上的房梁一死。
至于剖腹,獨孤信微哂。
明日一早,或者遲早,會有女婢和隨從進到書房,看他狀況。
若是他血肉橫翻,骨血模糊之狀,不管讓隨從還是女婢看了,都會留有陰影的。
再之后,崔氏和子女們若是瞧見,他的橫死,見他腹部橫插一道,也必然會難受。
還是吞金,能存全尸,也叫家人心底沒有那么難受罷。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就……
這樣罷……
想著想著,獨孤信以手覆腹,闔目而長眠。
估計是痛的。
可是獨孤信面上,盡是祥慈一篇。
沒有什么猙獰和痛苦之色。
想來,也是在忍耐罷。
畢竟,臨到自盡,都在選擇死法的獨孤信,從始至終,都在替他親近之人考慮。
……
翌日一早,宇文護就得到了獨孤信吞金身死家中之事。
他放下奏疏,擺擺手令前來稟報此消息的親衛退下。
而后,又喚傳令之內宦。
“來人。”
“罷黜獨孤信次子獨孤善,另外讓獨孤信諸子,安分于庭,習字練武。”
在宇文護扶持宇文覺稱天王后,宇文護曾封獨孤信次子獨孤善為河州刺史,襲封河內郡公,邑二千戶。
至于獨孤信其余眾子,尚沒有什么顯赫的官階,倒也不必罷黜。
獨孤信自裁家中,是宇文護的命令。
可之前,獨孤信的一番猜測,也并沒錯。
宇文護并沒有株連獨孤氏整族。
僅僅是罷黜了獨孤信次子,也是他獨孤信如今在大周的長子,獨孤善。
除了獨孤信,沒有再殺戮獨孤氏族中一人性命。
于獨孤信而言,那就足夠了。
……
早間之時,宇文護曾感慨了須臾獨孤信此人。
可如今獨孤信已經選擇了自戕,那獨孤氏已經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他腳步之人了。
由是,于宇文護而言,獨孤信諸子的性命,留著也無妨。
如今要緊之事,是盡快趁此,讓宇文毓踐祚登基。
即天子位。
而非這兩年的大周天王。
是時候準備讓宇文毓榮登九五了。
宇文護吩咐完親衛,親衛就躬身告辭了。
待親衛離開殿中去獨孤信府上,正準備向獨孤善頒布他的罷黜之令時,宇文護已經開始謀劃登基之事。
柱國大將軍,最初包括宇文泰在內有八人。
早些年,宇文泰和其他的柱國大將軍,在身份和地位上是并列的。
并沒有尊卑而言。
可那時,是元魏。
到如今,是大周。
是宇文氏的大周。
從一個與其他柱國大將軍并列的柱國,到如今的宇文氏顯赫而崇高的地位。
馬上即將踐祚天子。
這可是宇文泰、宇文護等數人的努力。
一想到此,宇文護心中滿是暢意,雖然已是中年,可仍禁不住意氣風發。
這宇文氏的大周,可有他一半的功勞啊……
日后待天子立,他宇文護還要替大周南征北戰,討伐不臣,平定中原,一統天下。
光是想一想,就十分讓人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