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只論首惡,不懲其下,但韋敻的年歲已經很大了,他又有什么必要和宇文護綁在一起?那豈非給子孫后代尋了條死路?
韋敻沒有說得太難聽,但宇文護不傻,自然將他話中話聽了個完全。
大概聽懂了韋敻對他的不信任和看好。
被人輕視和否決,誰能高興得起來?
宇文護聞之,確實面上冷凝一片。
似乎是嚴冬提前到來了。
“敻心中之宅,是枕帶林泉,是對玩琴書,蕭然自樂。倒是和大冢宰的理想追求全然不同。”韋敻見宇文護面上不好看,擔心他下不來臺,非要自己和自己作對,便又出生給他遞臺階。
宇文護是不是小心眼,韋敻并不知道,但萬一是呢,自己之后不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他雖然想要遠離廟堂,可并非全然與世隔絕。
既然還要在周國生活,就萬萬不可把宇文護給得罪死了。
稍微讓他不快一點,倒也無傷大雅。
但是讓他記住了你的名姓,日后想起你來就咬牙切齒,那就玩脫了、事大了。
韋敻漠不關心的表情,其實卻是有一瞬間,讓宇文護頗為惱怒。
豎子安敢欺吾?
宇文護有一時,確實將韋敻的這番言語當作成了挑釁。
他確實有些薄怒,但還遠未及發作的程度。
畢竟,宇文護位極人臣早已多年,這點兒養氣的能耐都沒有的話,這些年下來,早已被朝臣給氣死了。
能活到現在,就說明宇文護面上的修養不錯。
最起碼,真正能令他生氣惱火,乃至于勃然大怒之事,這些年已經幾近于無了。
如今宇文護在朝中發起飆來,其實大半都是他佯裝的。
就是為了助長一下自己的威勢。
讓旁人輕易不敢挑釁自己罷了。
這樣自己推行政務起來,倒也減少了不少的阻力。
反正不管怎么說,宇文護看著下首的韋敻,他被激起的一絲絲怒氣,就逐漸灰飛煙滅,化為烏有了。
反倒是面上還露出了放松舒坦的神色,宇文護指著韋敻道:“好個韋敬遠,你和你的弟弟,真的是全然不同,可是親生的?”
宇文護一邊說笑,一邊默默心底嘆了口氣。
就是這種難得的實才,卻偏偏不能為自己所用的感覺,讓宇文護挺不舒服的。
“韋相公這番讓吾……很是挫敗啊!”宇文護又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今日本來是說邀韋相公吃酒賞樂,護何以這般暗自神傷?這下子,倒是讓韋相公見笑了!”
宇文護調整了一番自己的心情,而后吩咐屋內的歌姬,接著奏樂接著舞。
“大冢宰折煞敻了。”韋敻心底好笑,面上也跟著搖了搖頭。
就算是看不上宇文護之后的處境,他也萬萬不能承認。
他還有個弟弟,韋孝寬。
韋孝寬雖說是在替大周鎮守邊地,可說到底,還不是在給宇文護效命。
宇文護看在韋孝寬的份上,才這般輕易地饒了自己,放過了自己不追究他不愿奉命的心思。
但自己若是不知道好歹,那就不太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