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在擔憂何事?”
楊愔斟酌言辭,而后才緩緩開口問道。
不過,他畢竟不知道高殷到底是緣何至此的。
楊愔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之前只當高殷是擔憂自己的皇父高洋,對于天子身體狀況遲遲不能好轉的擔憂。
可高殷如今這副模樣,再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
就算是高洋當真此時崩逝在太極殿,他皇太子高殷也不必保持著這般痛苦的模樣。
畢竟……
這有些太過了。
所以,楊愔才恍然隱隱約約有些感覺出來,高殷并非全然是擔憂天子。
而是心中還有壓倒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殿下……要是不愿意同臣一說,那就靠著臣的臂膀也可,臣可以替殿下遮風擋雨。”
楊愔如今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他的年紀,堪比高殷的大父。
須發皆白,就連胡須都有些稀疏。
面上的褶皺,當然也是縱橫如江河之深。
但楊愔所說出來的話,聽上去倒是真的會讓人感到無名的鎮定和安慰。
楊愔是在安慰高殷。
他想要讓高殷振作起來。
畢竟,他是皇太子。
是他們齊國的儲君。
天子的身子已經不能指望了,楊愔做過最壞的打算,就是再籌劃高殷登基之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高殷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才更是嚇慘了楊愔。
他不知道高洋如今已經失智,只當作是高洋病重難治。
甚至醒來都是問題。
所以在他心底,其實高殷已經可以算作是他的下一任輔佐的君王了。
這些時日,他倒是經常回來東宮。
除了朝會,他很多時間都會主動進宮覲見皇太子高殷。
而且走的都是正規的流程。
就是想讓朝中朝外的諸臣們看看,他尚書令,齊國的宰相,齊國臣子的第一人。
就是這樣尊敬擁護著皇太子的。
希望不管是朝中還是朝外州郡,楊愔渴求安穩。
渴求和平過渡朝政。
由高洋向高殷過渡。
再者,他在人前,對高殷行的禮節,都是比著最高標準來的。
并沒有絲毫的冒犯。
更沒有僭越。
他耗費的這番心思,雖然并不知道高殷到底知道多少,但是楊愔自己都是甘之如飴。
因為他的畢生心血,都給了高氏齊國。
他雖然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他仍舊覺得,自己還不算老。
自己還能夠再為這個朝廷,這個天下,發一分光,盡一份力。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楊愔雖非武士將軍,但也心中懷著熱血。
自幼就有的熱血,隨著時間的沉淀,并沒有熄滅。
反而是更加的熱忱和熾熱。
楊愔話音剛落,就見高殷緊緊地揪著他的袍子。
高殷蹲著。
楊愔站著。
雖然聽上去有些奇怪,但若是當真在此目睹這番場景,就真的像是高殷被楊愔攏在懷里。
在旁邊看,楊愔并不算寬厚的肩膀和手臂,也伸了出來,扶住了高殷顫抖的手。
他們這般,倒也沒有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