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曲音還是那副平穩的腔調,慢慢地回答著老夫人的話。
“不,老夫人,您又會錯了意,我的意思是,可能對于您來說,沉波幾年的這場病,來勢洶洶且太過突然,但是對于我來說,這么多年,我見到的都是他最脆弱的一面,所以在言談之中,我們都認為,真到了不得不撒手的那天,越快,越是一種解脫。”
季老夫人的拐杖慢慢地垂了下去,但她的胸口仍上下起伏著,“你現在倒是一副頗了解他的樣子,我兒與你平日里又能說上幾句話?”
“很多。”曲音自然而然地答,“母親看不到的地方,兒媳也在關切自己的夫君,母親若是不信他確實已經做好了準備,大可問一問忘歸,他父親是不是交代了很多事情,是不是把之后的一切都想好了。”
老夫人看向季忘歸,季忘歸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一場婆媳之間的“爭斗”,看著是曲音贏了,但曲音只是無悲無喜的站在那里,她的衣袖上還沾染了鮮血,想來是之前照顧季沉波時弄上的,來不及換,也沒有換的意思,她的平靜,宛如和旁人隔著厚厚的墻壁。
季老夫人的呼吸聲急促而沉重,不過沒有再和曲音吵下去,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忘歸,你陪著這幾個孩子去別處坐坐吧,或者送他們回去,天色也晚了。”
溫亦涵趕緊起身,“是,老夫人,今日畢竟是大節,也不好久留,忘歸也不用送了,還請留步。”
家務事當著這許多人面捅出來,也怪丟人的,然而季老夫人絲毫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看著溫亦涵他們施禮,還特地說了一句,“今晚之事,你們三個小孩子尚不明白,所以在外碰到打聽的人……”
溫亦涵立刻接話,“老夫人放心,晚輩絕對不會透露出一個字。”
季老夫人點了點頭,掀了掀手,“去吧,替老身謝謝你們的爹娘。”
溫亦涵又道:“溫府當不得您的謝,國公爺是為了大錦才這般,乃是國之忠臣義士,溫府幫不上什么忙,已經慚愧不已。”
他盡力放低姿態,季老夫人的心情稍緩過來些,再度頷首。
左溶溶還不想讓溫若棠走,眼巴巴地小聲喊:“若棠姐……”
溫若棠亦是小聲說:“這些時日多陪陪老夫人,她年紀大了身子骨弱,經不起撕心裂肺的傷心,那些安慰的話語,看著沒用,其實反復說了,也能給人一些暗示……溶溶,越國公府再經不起折騰了。”
“若棠姐放心,我會的……但是若棠姐若是得閑了,也和我哥說說吧,他熬了好幾日了,衣不解帶,誰都看得出來他們父子情深,但是到了如今,他連一滴眼淚都不能好好地掉,一心都在寬慰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