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先天不足之癥,需得靜心頤養。可先天不足的人似乎都格外早慧,一如梵凈,聰慧太過;她同他不過數年未見,他卻憂思太過,郁郁已成疾。
外間天色漸曉,風緩雪住,從廊下遠望出去,雪色接天,茫茫一片白,就連天際翻出的一抹青色也稍顯迷蒙。
此間事了,她也該抽身返回瀛洲,準備祭祀事宜。少淵步下玉階,衣帶當風,隨著腳下步子踏出,身影恍如一陣青煙散去了蹤跡。
瀛洲坐落歸墟海北面,山中常年霧氣不散,漫山青翠古木參天,山巒高聳,立于主峰山巔的無相殿更是高接霄漢,直入云天。
無相殿是仙門歷代大祭司住所,殿上往來多是玄衣朱裳的覡巫;見她散發自外間歸來,小巫女神態自若迎上前來,接過她肩上薄裘披風,面上無半分驚異之色,她們早已對她落拓不羈的姿態習以為常。
殿中燃沉水檀香,渺茫青煙掩在層層云紗帳下,檀香清幽馥郁,漫漫彌散沾惹衣帶。少淵輕撫廣袖,屏退左右,緩解腰間系帶,修長勻稱的雙腿在明珠輝光下透出白膩玉色,身體緩緩浸入湯池,仰頭靠上身后溫潤玉石,玉石被細細打磨削去了棱角,柔潤圓滑仿佛天生。
少淵輕輕闔眼,師尊舊時諄諄教誨猶在耳畔:“將來坐上大祭司這個位置,你……就再不是你了……”
師尊說的很是,從前她不懂,為什么成了大祭司她就不是她了,后來她才明白,其實從踏入無相殿開始,她就已經不是她了。她是千年不世出的天命之人,生來就是這個位置的人,從來諸事不由自己。
少淵轉頭望向窗外,落了幾日的大雪,似乎滌洗凈碧空,云間日光稍稍探頭,使人一掃心頭陰翳,周身頓覺舒暢不少。
她收回膝頭拈訣的手,撫撫衣上微塵。罷了,左右不過是個祭祀,何必心中惶惶。哪怕是劫難……也是她避無可避的命數。
仙門千秋祭祀,祭上古神靈。
仙門傳承自今,沒落沉浮數萬年;歷來命運更迭,有人羽化,有人降生。上古神靈于如今仙門中人而言已是亙古長河中漸行漸遠的事物,上古神靈是生來便可通天曉地的人物,到如今大多都已應劫消逝。便是有遺留下來的,也未曾有誰親見過。
……
白玉鋪階,暖色華光流淌,祭臺高筑,符文鏨刻臺面上,古樸厚重,臺上靈氣匯聚,猶如實質,一圈一圈自祭臺中央向外蕩漾開去;
祭臺外圍的九龍攀云柱已不知矗立了多少歲月,精心雕琢的龍首高抬,宛然似活物,惶惶向天吞吐;靈氣在云柱之間游走,靈氣匯聚時,云柱之上雕刻的龍身恍然活了,龍吟低沉,仿若從遠古長河中奔涌咆哮而來,破開塵封,帶著古樸沉重的氣息直墮人魂魄。
九龍祭臺不常開放,只有遇上重要祭祀節日才會開啟,每次開啟,仙門各派趕來圍觀的弟子數以萬計。
九龍祭臺是上古遺留之物,此處匯聚天地靈氣,據說有上古時留下的無上妙法,只是至今尚且無人參悟過,真假還留待兩說。
若有資質上乘,天賦絕佳者,參加一次祭祀,受九龍祭臺洗禮,極有可能勘破心境,參悟許多平時不能悟透的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