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行宮的那幾年,陳沐經常過來看望。偶爾,她也會回宮小住,陪陪太皇太后。后宮并沒有再進美人,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和諧。
還記得離開行宮那天,洛陽下著蒙蒙細雨。她是跟著領了官職,去嶺南赴任的縣令杜衡一起走的。洛陽這種朱紫華蓋的地方,誰也不會在意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縣令什么時候出城。
六年的時間,杜衡從一個地廣人稀的邊陲小縣,做到滎州新鄭縣令也算爭氣。因為最近韓王府查封,拔出蘿卜帶出泥,倒下一片貪官污吏,他補了滎陽郡守的缺,瞬間成了滎州最年輕的官員,前途一片光明。
沒人知道,風華正茂的杜衡大人曾經因為考試落榜,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小樹林里自縊。是孫茜救下的他,讓他再考一次。要是還不上榜,再死也不遲。
三年閉門苦讀,換來的是命運無情地嘲諷。杜衡不僅沒有上榜,還欠下了孫茜三年的食宿,以及讀書的花銷。洛陽米貴,紙筆更甚。他堅持不住,心態崩了,哭的像個孩子。
孫茜倒是早有心理準備,拍了拍他稚嫩的肩頭:“沒事兒!你還年輕。你看看那第一名,年紀比你我加起來都大。了不起,我再養你三年。你以后做了官,半年的俸祿就可以銷了這些年的賬目。”
杜衡沒有再考。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有人病故,他遞補上榜,就是外派的特別偏遠。對于寒門學子來說,這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孫茜看了一眼禮部的公文,果斷收拾包袱,跟著他去赴任。杜衡在嶺南做了多久的縣令,孫茜就跟著種了多久的地。好好享受山高皇帝遠,縣太爺就是王法的逍遙自在。
照理說,眼下韓王府倒臺,朝廷上政通人和,老百姓普天同慶,應該沒什么事兒啊!既然宮里派人來接,那就是有事兒。
接她的人是禁衛軍將軍路溪亭,大內第一高手,腰間挎著的寶刀是先帝御賜。他穿的布衣,身后跟著兩個好手,各自牽著馬。風塵仆仆,不像官差,更像是跑江湖的保鏢之類的人。
“宮里出了什么事?”孫茜開門見山,想探一點口風。
路溪亭低頭回話,不敢直視:“末將不知。”
孫茜知道他向來話少。在宮里當差的,再怎么謹慎都不為過。她換個話題,問:“陛下近來可好?”
路溪亭遲疑了一下,答:“貴妃娘娘,末將只是奉命行事。還請貴妃娘娘,即刻啟程回宮。”
孫茜的心往下一沉,這就去簡單地收拾了一個包袱。
聞訊趕來的杜衡,官服都沒來得及換,看到包袱,一把奪了過去揣在自己懷里。這些年的相依為命,他早就將孫茜當做親姐姐依靠。孫家早就沒有人了,大皇子又失蹤了。她回宮,也就空有一個貴妃的頭銜,什么依仗都沒有。杜衡身為朝廷命官,不能擅離職守,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回洛陽,只能干著急。
孫茜知道他舍不得,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安慰他道:“我要回家了。你送送我吧。”
杜衡才不信這鬼話。皇宮是皇帝的家,況且有皇后呢!他很委屈,又不能反駁:“姐,這兒才是你家。”我才是你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