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皇宮門口,宮門已經下鑰。
路溪亭直接叩門,以陛下御賜的金令帶人入宮面圣。
沉重的宮門緩緩拉開,乍一看,宮殿的燈火與宮外并沒有什么不同。入夜后的皇宮格外安靜,孫茜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還有身后關閉宮門的聲音。
夜有些涼,風有點冷。
年輕的太監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跟在路溪亭旁邊陪著笑臉,說些不打緊的客套話。路溪亭基本就是嗯,哦,表示在聽。
從宮門口一直走到宣政殿,孫茜的腳有點吃不消,總感覺鞋底越來越薄,石板越來越硬。走在她前面的兩位,絲毫沒有慢下來一點的意思。
封妃之前,這條道兒也沒少走過。在冷宮里當差的時候,什么粗活兒、重活兒都干過。哎!這幾年宅在屋子里,憊懶了。
勤政殿燈火通明,陳沐對著堆積如山的奏章,時不時嘆氣。這堆奏章里有很多要求早立太子的,也有要求廢黜趙妃的,他翻開掃一眼就扔在一邊。
前些日子跟朝臣辯駁,一時氣急,險些在大臣們面前暈倒。他才三十來歲,就這般虛弱,連御醫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緣由,只讓他好好休息。
休息?望著這一堆又一堆的奏章,怎么休息!
丞相蕭策已經幫他處理了很多事情,不然的話,他怕是連用膳、就寢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的時光,他并不想做什么盛世明主。他做不到,他一直都知道。當年父皇最看重的是大皇兄,早早地立他做太子,絕了其他皇兄的念頭。
要不是三皇兄誣陷,大皇兄應該能順利即位,成為一代明君。
江山落到自己手里,也是不敢想的事兒。如今江山要交給誰,他也是沒了主意。就他那兩個傻乎乎的兒子?嗬!不管是哪個繼承大統,江山遲早要完。
也許是蒼天垂憐,他在丞相府看到了蕭策的兒子,那眉宇之間的英氣,與他的貴妃孫茜一模一樣!
孫茜初入宮的時候,也就跟這差不多的年紀,站在一群宮女里頭,一看就知道聰慧伶俐。他想要她到自己宮里,等稍微大一些,做管事的大宮女。
那時候太子哥哥也想要她,他才知道人家是太子少傅的嫡女。誰曾想,最后她被分到冷宮去當差了,一去好幾年。
陳沐問了那孩子的生辰,竟然跟他的大皇子陳恪同年同月同日生!
他忍不住笑了。再看看孩子,年紀雖小,儀態穩重。再看看蕭策,不慌不忙地打著折扇,一副云淡風輕,天塌下來都無關緊要的樣子。
陳沐笑著對蕭策說:“二哥,你可真行。”竟然敢瞞天過海,且一瞞就是十年。
蕭策不僅不慌,稍稍低頭藏住那一絲絲得意:“陛下謬贊了。”不管怎么說,孩子能平安長大就是福氣。是在哪里長大,倒不那么要緊。
宮里的孩子很難平安長大,大家都有這樣的共識,這事才有辦成的可能。
突然,陳沐又不想接他回宮了。就這樣做一個瀟灑自在的世家子弟,不是要比困在皇宮里,每日面對文武百官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