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若不是白家雙生胎,溺死一個,留一個,也不會有現在安歌的憤恨,以如此極端的方式回到白家,再將所有家族勢力搶在手里。
也不會有白云沂頹廢,自暴自棄。
可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
“你是皇家的人,是不是呀?”老夫人聲音很低,也很輕。
曲蘭心渾身一顫。
都說臨死的人能通靈,這老夫人莫非是看透了自己的什么?
“你若是皇家的人,此時這個境地,一定心里也很苦吧。”老夫人自顧自道,“你看世人皆苦,你苦,我那兩個孩子也苦,我終于要解脫了。”老夫人聲音越來越淡,似乎是要睡著了。
“我從前苦,后來不覺得了。就像是……”曲蘭心歪頭認真的想,“就像是一路上光著腳走過滿路荊棘,最開始雙腳流血不止,后來滿腳傷痕,再后來結了痂,也就不覺得痛了。”
“不痛了?”老夫人認真的反問確認,隨即又認同的點點頭,“是這么個理兒,時間能治愈一切,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或許真的就不痛了。那安歌,是不是也不痛了呀。”
老夫人沉沉的睡去,她身子實在太虛了。
曲蘭心掩住嘴,不想嗚咽出聲。
仔細為老夫人蓋好被子,輕輕退出房間,扭頭去找白云沂和安歌。
他們都在哪里,今夜最好都別出去了,在家里受著老夫人穩妥些。
安歌就在賬房,她手里白家的事物越來越多,她又越來越攬權不肯放手,很多事必須親力親為,此時深夜賬房內依然亮著燈火。
從前靈巧的勾著蘭花指的手如今握著毛筆,曾經柔韌跳出動人舞姿的身段現在端坐在案桌前。或許這才是她想要的,才是真正的她。
白家的大小姐,而不是那個鶯歌燕舞讓男人垂青的安歌。
“白云沂這哪里?”曲蘭心說明了來意,然后就要去找白云沂。白云沂今夜不在青云樓,曲蘭心派去找人的小廝已經回來稟告過。
九州城煙花柳巷,出了青云樓曲蘭心也并不知道別的地方。
“你問我白云沂在哪里?”安歌凄涼又自嘲的一笑。“他每日躲我都來不及,恐怕世界上他最厭棄的人就是我吧,哪里會讓我知道他在哪里。”
曲蘭心嘆口氣,這個姑娘什么都好,長得好,心地好,做生意腦子靈光。就是說起白云沂的時候……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曲蘭心笑道。
安歌垂下頭不說話,她自然知道他在哪里,他的一舉一動,她怎么會不知道。打仗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她要從白云沂手中搶過白氏的控制權,怎么會不派人盯著白云沂都在做些什么。
“老夫人可能要不行了,那是他的母親,你難道要讓他后悔一輩子嗎?”曲蘭心道。
讓他后悔一輩子?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取悅了安歌,她眼睛一亮,嚇了曲蘭心一跳。似乎安歌對于曲蘭心這個說法非常感興趣。
“如果有能讓他后悔一輩子的事情發生,那我應該很樂于促成。”安歌輕飄飄的說,可是隨即,她放下手中的筆,捋一捋垂在臉頰的青絲,“走吧,我們去找白云沂。”
“他這些日早就不留在青云樓了,他在……”安歌笑了笑沒說話,可是在曲蘭心看起來她的神情是那么痛。
青云樓的新頭牌,寒煙姑娘。
幾日前白云沂已經一擲千金給她贖了身,現在安置在九州城東的一處別院。
新婚燕爾,佳人軟香在懷,白云沂自然在寒煙姑娘那里。
安歌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悲喜,只留了一個消瘦孤寂的背景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