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啟動了,車輪轱轆轱轆地前行。
喬三娘掀起車廂后壁上的簾子往后看,直到馬車拐了個彎爹的影子消失不見。
喬三娘又抹了一會淚,情緒才漸漸平復了。
他們從早上出門,待回到金陵時已經臨近傍晚。他們娘仨除了早飯,一直都還滴米未進。車夫在路上還啃了些干糧,他們把東西都扔外婆家了,連冷饅頭都沒得啃。
不過娘沒心思吃飯,佳瓊姐弟倆就默默地陪著。
“家里沒米沒面了,”快到家時,佳瓊才提議:“晚飯就在外面湊合一頓吧。”
渝修早已經饑腸轆轆,自然是贊同的。
喬三娘也同意,奔波了一天,她也沒有力氣買菜做飯了。
他們就在喜鵲胡同口下了車,胡同里有幾家支攤賣小吃的,佳瓊就找了個面攤,要了三碗雞湯面,又從別的攤位上切了一斤熟牛肉、調了幾樣涼菜,娘三個就這樣湊合著吃了一頓。
回到家里,喬三娘要去清點一下行禮,被佳瓊攔住了。
“娘,行禮早就打包好,出不了錯,明天再檢查也不遲,我有重要的東西要給你。”
她拿出長公主賞給她的錦囊,掏出里面的東西給他們看。
娘和渝修的眼睛都看直了,這都是什么明晃晃的好東西,他們見都沒見過的。
佳瓊拿出一只金鐲子給娘戴上,說:“娘都沒有一件像樣的首飾,這個鐲子就送給您了。”
喬三娘摸了又摸,確定是真金子無疑。
“沉甸甸的,這得多值錢啊。”喬三娘感嘆。
欣賞了一會,她猶豫了又猶豫,還是張嘴說:“佳瓊,把那只鐲子也給娘吧。”
“為何?”渝修很是不解。
喬三娘面帶慚愧說:“不是娘貪得無厭,這兩只鐲子,一只給渝修媳婦,另一只,就在你出嫁時用,娘沒本事,給你攢不了嫁妝。”
佳瓊很爽快地把另一只金鐲子給了娘。她確信,娘能好好地保存這倆金鐲子,在她出嫁時拿出一只給她當嫁妝。
“那支簪子也別戴,”喬三娘叮囑:“明年春天你就十四歲了,但愿娘能趕回來,親自給你戴上發簪。”
女孩到了十四歲就算是及笄了,大戶人家會大張旗鼓地為女兒辦及笄禮,平民老百姓鋪張不起那種排場,但也會給成年的女兒辦個儀式,由當娘的給女兒梳頭,別上發簪。
“娘,我懂,”佳瓊笑著說:“我戴不慣這種叮叮當當的玩意兒,就放在箱籠里,等娘回來給我戴上。”
喬三娘失神地看著女兒,一眨眼,佳瓊就十三歲了啊。
在這之前,她們母女從來沒分開過,可過了明日,他們就要分隔兩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
“佳瓊,你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喬三娘恍恍惚惚不知從何說起。
佳瓊一直很懂事,很聽她的話,很守本分,大事小事都會和她商量,生怕行差踏錯。
自從李業去世后,佳瓊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大人,她默默操持著家里的一切事物,試圖用稚嫩的肩膀扛起所有的擔子。
不過無論怎樣,佳瓊還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會聽她的話,在乎她的感受。
直到來金陵前,佳瓊忽然變得有主見起來,尤其是來了金陵后,她更加能干、有主意,還會頂撞她,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受她控制的女兒。
不過自始至終佳瓊都是孝順的,愛護渝修,不是女兒變了,是殘酷的生活讓她不得不變。這樣的女兒是她和渝修的依靠,眼下分別在即,喬三娘生出李業剛去世時的那種恐懼無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