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前,終于來到目的地的劉羽悄然松了一大口氣。
那種如芒在背,好像隨時都處于危險之中的感覺,并不像他表面上的那么輕松。
他轉身無聲對著身后漆黑無聲的道路拱了拱手,似乎是在對那些嚇唬他成長的眾多陰物致謝。
人生在世可以志向高遠,但絕對不可以沒有敬畏之心。
暗中觀察的一群陰物妖類們見此,紛紛點頭稱贊這無鋒觀的后來人懂事,是個修行的人才。
鬼知道懂不懂事和修道有沒有才,這兩者間有什么關系。
劉羽自然是聽不到這群邏輯鬼才們的夸獎的,此時在他眼前的就一件事。
亂葬崗中找尸首。
聽起來就是恐怖片開場,一個死跑龍套的要做的事,劉羽認為這才是這趟真正兇險的地方。
亂葬崗里的尸首,大多都是無人收埋的,橫死之人怨念深重,最容易化生出陰物厲鬼。
而且經年累月的累計下去,很有可能會養出一只強大的陰物,需要佛道兩派的高人定期前來做法,或是補充鎮物。
這一點,早在宣德十六年時,朝廷便將各地的陰私亂葬之事,納入到了官員的考核項目里,因此近十幾年來,都鮮少有聽聞過類似惡**件的發生。
身為余杭主官的許東陽,雖然政治能力尋常,但對于亂葬崗的管理還是可以的。
進入其中的劉羽,并沒有看到想象中的臟污遍地,怨氣沖天,反而有點像后世疏于管理的公墓。
因為亂葬崗受官府管轄,看守此地的是一個表情木訥的獨臂老人,劉羽在表明了自己道士身份后,還奉上了一些禮節性的銅錢,很快就被痛快放行了。
“老人家,不知今日可有犯官的尸首送來?小道特意過來為他們超度的。”
獨臂老人聲音沙啞,聽到問話緩緩點頭:“有哩,還不少,你沿著腳下這條路一直走,遇到岔口左轉幾回就到了。”
“多謝指點。”
劉羽十分客氣的告別看守亂葬崗的老人,后者擺了擺手不再多言,架子雖然還很大,可看向劉羽的眼神緩和了許多。
亂葬崗在衙門中的地位十分特殊,在重元子的記憶中,曾經就聽到過守靜道人的告誡,那就是千萬不要惹看守亂葬的人。
能夠被派到這里上班,等閑人根本就熬不住這里積蓄的陰怨煞氣,但矛盾就矛盾在,有本事熬住陰怨煞氣的人,哪個會來這種地方浪費青春?
于是亂葬看守一職,就成了許多軍中衙門里,犯了大錯的公職人員去處。
劉羽也是九品的武道高手,剛剛短暫的接觸,使他看出來,那個老人站架雖然松散無力,可他佝僂的身材卻內蘊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威嚴殺氣。
再聯想到他斷掉的那一臂,不難想象這老人八成是出自軍方的一名悍卒,甚至還可能會是個將軍。
但不管老人身份為何,有著不懼陰怨煞氣的本事,卻落得看守亂葬崗的下場,為人憤世嫉俗,性格乖張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所以劉羽表現的十分客氣。
依著老人的指點,劉羽很快來到了犯官的地方。
因為這次天子遷怒處斬的官員不在少數,而搬運尸首挖坑的人手一共也就那么幾個,并非所有尸體都安然入土了。
劉羽上前一一看過,并沒有在那些埋下的土坑中找到許東陽的銘文,一時間不僅有些嫌惡的皺了皺眉。
白天處斬的人,大多都是尸首分離的,大量腥臭的血腥氣充斥四周,處身其中便覺得煩悶不已,如今找不到許東陽的尸首,無法對其超度,豈不是要去那群殘尸中翻找?
好歹也是從戰國尸山血海出來的劍客,對于這個問題劉羽僅僅猶豫了一下,然后就大大方方的走過去,翻撿垃圾似的過去尋找。
尋常砍頭的罪犯被拉下來之后,通常家里人會使點銀子,去找專門的縫尸匠再把腦袋縫回去,以求個尸首齊全,據說有個別技藝高超的,一手縫尸技術已經近乎于某種道術,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地方。
不過眼前這堆官老爺們大多都是沒有那種福氣的,他們其中有許多連家人都沒了,根本沒人替他們找縫尸匠。
這就難為了劉羽。
血呼啦的場面,血腥的臭味,看的久了不僅沒有免疫,反而越來越有不適的跡象。
畢竟就算見識過大場面的劉羽,也僅僅是見識過,經歷過而已,他又不是見了血就興奮的變態,這么惡心的東西看多了,當然也會不舒服。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被熏的頭腦發沉的劉羽,總算找到了許東陽的頭顱和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