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在余杭主政十幾年的老大人,死前怒目圓睜,臉上的表情不像是因為痛苦而扭曲,反而更像是死不瞑目,滿臉的怨恨。
“塵歸塵,土歸土,陽世的恩怨情仇都放到下一世來償還吧。”
將首級和尸體拼接在一起,他從袖中抽出兩張黃符,在其脖頸處左右貼好,也算是給他做了個簡單的縫尸。
劉羽手掐印決,開始對著許東陽的遺體默誦道經,隨著經文一字一句的不斷吐出,劉羽感覺到體內積攢修行出來的法力氣機,也在跟著緩緩消耗,周邊那股揮之不散濃厚的血腥氣也淡了不少。
雖然肉眼不可辨察其中有什么變化,但是隱約的種種異樣,足以說明了劉羽做的這一切并不是白費功夫。
劉羽入道以來,勤修各類經文,道門的度人經篇幅也頗為熟悉,誦念加持的極快,但是許東陽身上的怨恨之氣太深,使得劉羽誦咒加持的度人經始終無法圓滿。
他的法力氣機有限,不可強渡,眼看許東陽怨恨難平,于是便干脆停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行刑當日,劉羽遠遠見過一眼被鎖在囚車里的許東陽。
那時候他對自己的結局早有預料,神情一片坦然,甚至在看到下面那些蠢蠢欲動的百姓后,還不屑的笑了笑,按說他死前不該懷有如此深的怨恨的才對。
盯著許東陽的尸首時間久了,那雙死不瞑目的無神雙眼,漸漸給了劉羽另一種方面的不安。
似乎這個倒斃多時的男尸,隨時會暴怒著從地上站起來,以不可抵擋的爆裂,殺光他所見到的一切。
夜涼如水,亂葬崗遠方隱隱有凄涼的獸嚎回響。
劉羽微微錯開了目光,正對許東陽尸首上的深刻怨念不解之際,目中余光忽然瞥見了一抹熟悉的顏色。
是一角女人的衣裙。
白日行刑場處決的,都是余杭一帶的涉事官員,家眷一類的都不在此列。
剛剛劉羽忙忙碌碌的在尸堆中翻找了半天,不記得哪里有女人的尸首啊。
有古怪。
下意識的,劉羽抬頭看了眼頭頂明月,在心中測算時辰。
夜半子時,陰氣大盛!
無形之中,劉羽好像感到有一雙看不見的冰涼小手,從背后悄悄的扶起了后頸上的汗毛。
無聲握住了腰間的木劍,體內氣機與劍上蘊含的雷道真意遙相呼應,引起掌心一陣微弱的酥麻。
劉羽目光下沉,在許東陽那張死不瞑目的猙獰臉上一閃而過,心中剎那間便想到了一種可能。
或許,本來平靜赴死的許東陽,之所以思想如此難看的原因,就是因為劉羽此時身后的那一抹女子衣裙。
因為,那衣裙是許觀魚的!
記得白天那個親軍頭子說過一句話。
“你又是哪一家的?說出來本官給你開恩,讓你們一家人尸體離得近些.....”
也就是說,許東陽親眼看著女兒慘死,本來從容的后手被劉羽無情斬斷,許家就此滅門了!
他豈能不恨?
而且恨的,還是此時正站在他尸首面前,正在超度的劉羽!
想明白了這一點,劉羽雞皮疙瘩都迅速的浮起一層。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躺在地上一動也沒動過的許東陽,不知何時頭顱擺了過來,正死死盯著他看!
臉上怨毒之氣更濃,幾乎有一種活轉過來,想要擇人而噬的那種兇狠!
劉羽幾乎就要按捺不住拔劍的沖動,可是被恐懼淹沒的心湖中,始終保持著最后的一絲警惕。
他不能這樣毫無保留的斬出這一劍,起碼現在是不能的。
因為在他看不見的背后,還有一個無聲倒伏在群尸之中的許觀魚在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