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瘦的身影,穿著一件貴氣逼人的寬大僧袍,盡管外套臃腫,卻仍可見內里骨瘦如柴的身架。
僧人背對著劉羽而立,僅伸出一手兩指便攔住了劉羽氣勢千鈞,幾乎奮出全力的一劍。
這份道行實在有些駭人聽聞了。
這僧人背對劉羽,除了伸手攔住劍鋒之外再無其他動作,高瘦的身子上也從無爆發出什么隱蔽的殺機和威脅,可是劉羽卻在看到這個家伙的第一眼就莫名其妙的不安,那種感覺就好像被某種野獸盯住的羔羊,無處可逃。
就算處身于怨恨難度的許東陽父女中間,劉羽也不過是感到有威脅而已,而當他看向這個背對著自己的僧人時,心頭涌起的卻是恐懼。
橫在劉羽身前的符箓墻紙,忽然在空中燃起火苗,無數張黃符就此在空中飄搖著化為了灰燼,將地上的一切映亮猶如白晝。
斷頭的尸首,四濺的凝固污血,神色怨毒的頭顱.....
還有不曾回頭的沉默僧人。
劉羽一時間有種處身于地獄的錯覺。
燃燒著的黃符搖落,劉羽發現,這些黃符甚至都無法觸及到僧人身邊三丈之內。
就在這時,高瘦僧人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奇怪,或者說是有點中性,男聲的粗狂里,又帶著一點格格不入的尖銳:
“小道士,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趕盡殺絕呢?”
劉羽定了定神,平穩的道:“小道修行日短,學藝不精,今夜奉師命前來超度故人,法力不濟之下,恐他們化身惡鬼作惡人間,這才強行出手,讓大師見笑了。”
劉羽話里有話,故意提到自己是有師門長輩的道門嫡傳,可不是那種走江湖死了都沒人管的野道士。
那僧人聽過之后便松開了鉗制的劍鋒,沉默中好似在權衡其中厲害,又好像在準備說辭,片刻后徐徐開口:
“本座途經此地,見妖氣沖天,特來此一看。這兩只未成氣候的尸鬼正合我佛緣法,當為本座所用。”
為他所用?他還是個御使陰鬼的妖僧?
不管是什么僧,此時的劉羽怕是連人家的一只手都打不過,連問都不想多問,直接對著僧人拱手告辭。
“既然如此,小道就不打擾大師了,這就告辭。”
劉羽不想多事,可僧人卻在這時扭過臉來,顯出半張和善又普通的老臉,用著一種略帶古怪的聲調問道:
“小道士,你就不好奇,本座用這些陰物做什么嗎?”
我倒是想問,奈何實力不允許,真問出來估計就是個死....
劉羽在心中吐槽,面上卻不疾不徐的邊走邊說:“大師法力高深,所做之事又豈是我一介道門晚輩可以揣測的?不敢打擾大師修行,這便離去。”
說著,劉羽就快步的離開。
臨去之前,他發現許觀魚那具仰倒的尸身臉上,原本的血淚無影無蹤不說,此時更換上了一抹讓人寒顫的詭笑。
而那個背對著自己,僅僅露出半張和善老人面孔的僧人,一動不動,一只眼睛目光幽深的盯著劉羽消失的小路,喉間涌起低沉古怪的嘶鳴笑聲,似乎是在故意恥笑他的臨陣脫逃。
良久,老僧收回了目光,轉而在許觀魚和許東陽這對父女的尸身上來回游離,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難以抉擇的問題。
“本座欲成無上大道,身邊正缺一個驅使的仆人,不知是誰能得到這份潑天福源呢?”
老僧正低聲喃喃,左右腳下各有一股黑氣如蛇似線,好像活物般的撲向了這對父女的尸體。
剎那間,安靜的尸體各自抽搐,鐵青無血色的臉頰上,在布滿了蛛網般可怖的紫色血管之后,猛然睜眼!
“就用,你們各自的道行來做決定吧。”
陰風陣陣的亂葬崗內,兩道野獸似的凄厲嚎叫響起,老僧瘦弱的雙肩連連聳動,無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