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莫俊安被警察帶走,阮孑也被送往醫院。
坐在警車上的她低頭間,才發現手環的紅繩已經不見,被裹住的尖利斷口露出,沾了一絲血跡。
她額頭腫脹,照了CT,確認腦部只是輕微腦震蕩沒有淤血后,錄了口供,又被送回殯儀館——饒是她受了傷,這工作,也耽誤不得。
但主任體恤,翌日起便給她放了兩天假。
凌晨6點多許,她離開殯儀館,就近在附近的早餐店叫了份番茄雞排面,等待時困意襲來,閉著眼睛短暫休息。
這店是一位老奶奶開的,所以手腳很慢,通常一份東西要等上個十幾分鐘。
對方家里親人在一場空難里過了世,遺體是阮孑跟同事負責的,事隔經年,還是能記得那時的慘烈,也記得奶奶無心獨活于世的絕望。
碰見奶奶想要從天橋跳下那一天,阮孑還記得是在對方幫一家人設立好了塔靈的那日傍晚。
那天警察跟消防員都來了,慶幸最后人是救下了。
可能是想離一家人近一點,這店也在距離殯儀館300米的地方開了張。
同事們同情她,也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這地兒偏僻沒有店面,所以大家都會來幫襯幫襯。
迷迷糊糊間,阮孑的耳畔聽得‘篤、篤、篤’的聲響由遠及近,有些沉悶,帶著規律。
她睜開眼來,朦朧視野里,店外走來一具高挑拔萃的身影,清冷晨光中,那人清雋儒雅,持一柄手杖,著一襲中國芰荷色的小西裝,于一片秋色中糅雜進一抹青蔥溫和的綠,平緩有序地踏進阮孑的視線里來。
眼神上移,她掠過對方那一方沒有遮掩的V領鎖骨,心里想著——這人的西裝外套下,一定是沒有穿衣服的。
她還未來得及看真容,身前多出一道身影,奶奶將早餐端到她的面前,恰巧擋住了她的視線。
“謝謝奶奶。”
老人性情冷淡,轉而去招呼那位先生:“你要什么?”
十方坐在離阮孑兩桌的位置,與她面對著面。
她這下看清了面容,第一反應是白,再下意識看看自己的手,一經比對,向來被夸膚白的自己不由得甘拜下風。
視線又落回對方臉上,這人高鼻深目,眉峰濃而溫和,額頭飽滿,五官立體端正,嘴唇紅而不染脂,襯得那張臉更是白,卻是白里透出紅。
她正打量間,對方稍一抬首,往她這處看來,立馬叫阮孑心虛地低下頭吃面。
嘗了一口,心里嘆息——一如既往地咸。
“跟那位小姐的一樣,有勞。”聲線偏低,勻速有禮,像金石絲竹,溫緩悅耳。
阮孑想勸告一聲不如換其他的吧,但匍一抬首,奶奶已經得令從她身旁擦身而過去往廚房了。
奶奶七十高齡,味覺相對沒前兩年靈敏,味道時重時輕,食客們全憑運氣。
她認命地吃起面條來,吃到一半,那位先生的也端上來了。
悄悄抬眼,阮孑看到對方夾起一筷,有條不紊地送入口中,閉著嘴巴慢慢咀嚼起來。
他低垂著眼簾,一層鴉羽似的睫毛跟著覆蓋而下,細長而綿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