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三成。”
“我覺得革命失敗后,你心里已經很清楚了。你可能打贏,但會花上許多年,你的同胞將血流成河。”國王說,“你會讓你的戰友淪為通緝犯,他們的親人會遭到政府屠殺。親王容不下你,不推翻政府,你自己永遠回不去。怎么樣?我會在圖蘭給你們一個家,這是最好的結局。”
“我不希望同胞在難民營被關一輩子,才會坐在這里。”霍華德沉默半晌,“但是陛下,你必須給出可靠的承諾。”
“我隨時可能死于疾病或暗殺,我給的任何承諾你都不會信。”國王語氣平靜,“我已經立下遺囑,如果我死在起事之前,政權將移交到起義軍的領袖吉恩·斯圖亞特手中。如果你有心,不妨命人和他談一談。”
“你竟然甘心把國家交給你的敵人?”
“我本來不是這么打算的。”國王說,“我希望保存實力,等軍部在北方拼光了實力,再一舉將他們趕出圖蘭,但我活不到圖蘭獨立的時候了。如果我無嗣而終,軍部必然會扶持有王族血統的貴族登基,作為傀儡統治圖蘭。圖蘭宗室里沒有足以擔當一國之人,不如交給吉恩,至少他跟軍區有血仇,不會助紂為虐。”
“你這樣做,塞蒙王朝就徹底完了。”
“我雖然流著景家的血,卻是圖蘭國王,絕不會把國家交給一個傀儡。”國王凜然道,蒼白的臉上洋溢著驕傲。霍華德注視著國王瘦削的面頰,輕聲說:“我以為你還當自己是暻國人。”
國王安靜了下來。他的目光落在墻上的一張瞪羚皮上,羊皮已經卷曲泛黃,繪著大陸的輪廓,圖上一個龍飛鳳舞的寫著“暻”字。
“你去過暻國嗎?”半晌,國王突然問道,“據說暻國的領土比幾十個圖蘭還要大,有十州三島,有托不起一片鳥羽的弱水,有人魚和蛟龍,海港能容納萬噸巨輪。從小到大,每個人都在向我描述暻國的美好,但那個東方的盛世早就不是我們的國家了啊。三足金烏從景家飛走的那天起,我們就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他凝視著墻上的圖畫,夢囈般喃喃道。霍華德沒有開口,被故國拋棄的悲傷跨越了漫長的歲月,沉重得讓人窒息。
這是何等執著的一族啊,為了在異國把血脈延續下去,不肯被同化,不肯被征服,眾海對岸,唯有世家子弟的煢燭日日夜夜亮著。盡管當年遷到圖蘭只是無奈之舉,盡管四百年來他們時時不忘保護血統,時時不忘復國大計,故國的影子終究慢慢淡去,留下的只有腳下的土地。這片貧窮落后,盡管排斥著他們,卻在景家最無助時接納了他們的土地……他們的第二個祖國。
夜幕已經降臨,從王宮的窗口可以俯瞰首都全景。稀稀落落的燈火從山下陸續亮起,在夜色中蕩漾著,仿佛群星的海。
“卡夫曼,你認為國家是什么?”國王望向窗外。霍華德答道:“領土,政府和人。”
“即使改朝換代,只要有人還在這里生活,國家就不會死亡。”國王回過頭,眼中慢慢亮了,“將軍,有舍才有得。時間不多了,希望你盡快做出決斷。”
“明天之內,我會給你答復。”霍華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