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過。”吉恩冷靜的說,“但不管我們和費爾南多之間有多少分歧,他是圖蘭人,這一點不會改變。我已經下定決心,如果各位對這個決定不滿,可以自行離開。”
帳篷里鴉雀無聲。半晌,菲尼托最先起身離開,一共八個人離開了帳篷。吉恩長長的嘆了口氣,伸出食指按揉著眉心,這個結果已經令他十分欣慰了。
“過去的三年中,我們都有親友被王軍殺害或死在監獄中。”吉恩沉聲道,“我曾和你們一樣痛恨傀儡政府,但為了圖蘭的新生,我們的槍口應當對準真正的敵人。”
“圖蘭獨立之后,如果費爾南多有意奪取政權,您打算怎么辦?”克洛伊問道。
“我不會退讓。不要忘了,我們并非歷史洪流上的浮萍,而是在塑造歷史的河道。”
會議持續了三個小時,吉恩出來時天已經晚了。暮靄沉沉,炊煙從軍營上方升起,夾雜著牛肉和甜椒的香氣。士兵們圍著火堆高聲交談,痛飲摻了水的葡萄酒。這些士兵都是從山腳下征召的農夫,臉上飽經風吹日曬,呈現皮革的色澤。他們沒有統一的制服,穿著褪色的襯衣和褲子,腳蹬草鞋,身旁堆著染血的戰利品,許多人已經喝得酩酊大醉。
一個士兵醉醺醺的爬起來,舉起沖鋒槍,模仿著開槍的噠噠聲,高喝一聲:“**的外國佬!自由萬歲!”
許多人跟著大吼“自由萬歲”,把酒瓶扔到空中。醉鬼十分滿意,扯著嗓子唱起一首難聽的歌。另一人猛的抱住他的腳踝,把他掀翻在地,兩人隨即野獸般滾作一團,朝對方拳打腳踢。士兵們情緒高漲,吶喊著為他們喝彩。城中不時爆發出婦女凄厲的號哭,又慢慢弱了下來。吉恩只當作沒聽到,從軍十年,他已經不是當初滿懷理想的年輕人。士兵需要實實在在的犒勞,為了跟國王和解,他已經得罪了許多人,不想再節外生枝,但這聲音和城中的氣味一樣令他作嘔。
“您不去管管嗎?”
盧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吉恩回過頭,他正仰首望著西面的天空,若有所思。吉恩從包里摸出一撮煙絲,卷起來填入煙鬥中,把它壓實。“年輕人,陪我走走吧。”
盧恩一愣,隨即跟上他的腳步,在心里盤算著。霍華德希望炸毀難民營的高墻后,能把難民安置到起義軍掌握的城市,以防軍區報復。如果圖蘭獨立后吉恩掌權,他希望吉恩兌現國王的承諾。
吉恩對前者答應得很痛快,但對后者一直含糊其辭。他是個精明的男人,愿意幫一把難民來交換霍華德的友誼,但讓一大群外國人留下來搶奪圖蘭人的生存空間,這又是另一回事了。兩人各懷心事,一路都沒有出聲,直到盧恩停下了腳步。幾個因蒂人正牽了馬,在灰堆里翻耙半融化的金銀,鋼刀上沾滿血和油脂,大喇喇的捆在腰間。
“因蒂人認為,在自己的部族以外大開殺戒不算犯罪。”注意到他的眼神,吉恩解釋道,“他們不理解我們為何而戰。”
“許多士兵也一樣。”
“沒錯。他們只知道現在又有戰爭了,可以隨意殺人而不受任何懲罰了。”吉恩問道,“你信教嗎?”
“來到圖蘭之前,我是無神論者。”盧恩說,“現在我的信仰被顛覆了,科學無法解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