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抬起頭,三架轟炸機組成的箭形編隊飛過天空,隆隆朝著頭頂壓來。
一聲尖嘯破空而降,高速機槍吐出一米長的烈焰,她被巨大的沖擊波拋了出去,泥土和碎石傾盆大雨般墜落。在紅黑翻滾的怒濤中,大地在她身下劇烈顛簸起來,半邊建筑飛向了空中,隨即緩緩落下。
飛機來回俯沖了三次,用炸彈輪番轟炸著營區,掃射完畢就拉起機頭,盤旋離開了。塞拉倒在廢墟上,方才一顆炸彈的落點離她太近,瞬間把她震得昏厥過去,麗貝卡壓在她的身上,被炸得面目全非。彈片嵌入了她的臟器,鮮血把視野染得通紅。
身下的血斑越來越大,塞拉感到生命正在悄悄離去,如同山頭的新雪消融。她的知覺正在消散,好像有人拉下了幕布,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她聽見了風吹過田野的聲音。黃色的是金雀花,紅色的是冰原罌粟,粉色的是石楠,仿佛一匹絢美無雙的錦緞。她在原野上奔跑,花香漫過她的雙足。
塞拉站了起來,身體出奇的輕盈。家人站在不遠處,喚著她的名字。
“塞拉!”
周圍的場景突然變了,塞拉被撞得一個踉蹌。一個少年從押解車上跳了下來,拼命朝前跑去。塞拉用頭撞開了槍口,想為他爭取時間,卻被軍官扯著頭發撞在了車窗上。
“你認識他嗎?”軍官問道。
“不認識。”
“你為什么要幫他?”
蒼蠅在臉上嗡嗡飛舞著,她躺在尸堆中一動不動,任憑窮孩子剝掉自己的外套,把手伸進懷里摸索著財物。
“真蠢啊。”盧恩搖頭嘆道,“你不是早就下定決心,要不擇手段的活下去嗎?為什么要去送死?”
她被吊在天花板上,全身鞭痕縱橫。一個士兵把鹽水潑在了傷口上,她疼得昏厥過去,又被一鞭子抽醒。
“說!”他們尖叫著,“你還有哪些同伙?快說!”
她抱著一個木桶,浸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海面漂滿了尸體,她凍得嘴唇發紫,苦苦支撐著不肯死去。她記得在拉塞爾港,船起航的時候,蒸汽引擎發出隆隆的鳴叫。乘客們擠到甲板上,拼命揮舞著手臂。她的母親木然站在碼頭上,朝她揮舞著手帕,淚如雨下,父親摟著她的肩膀。塞拉目不轉睛的望著碼頭,直到親人的身影消失成一個小黑點。
“塞拉,你要好好活下去。不管走到哪里,我們永遠愛你,永遠在你心里。”
她的眼前再次浮現少年的身影。他迎著日出,邁開大步奔跑,仿佛想擁抱太陽。他的身影時而陌生,時而變成了她自己。
父母和弟弟依然溫柔的望著她,眼淚順著塞拉的臉龐流了下來。
“對不起。”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