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負他們的是當時的王。”景衍的語氣嚴厲起來,“你在坎特伯雷的軍校訓練了四年,就沒有任何感觸嗎?”
“能有什么感觸?圖蘭是我的祖國,但它奪走了我的所有親人,給了我八年地獄般的生活!我憑什么要為這種國家效力?”
“費爾南多,看來你一點進步都沒有,我還是早點把你送出國算了。”
“不!”費爾南多拉住他的胳膊,懇求道,“陛下,不要生氣。我愿意留下來,但不是為了圖蘭,是為了你。”
“你還是不明白。”景衍平靜的說,“西至死亡海岸,東至布夏爾,北鄰艾達海,南至克里斯圖尼亞海峽,這片疆域的每一寸領土,生活的每一個人就是圖蘭。你就算要恨,也該恨我無力阻止悲劇發生。”
“不能怪你。”費爾南多低聲說,“幾百年的積貧積弱,一個人怎么改變的了?”
景衍沉默不語。他凝視著遠方的大海,圖蘭極盛之時,雄鷹曾從這里出發,展翅飛往世界。黃金之鄉名動四海,圖拉城成為異邦人心中的夢,染著寶石和肉桂的馨香。
“不知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讓圖蘭恢復獨立,重現黃金鄉的繁華。”
“你做得到。”費爾南多堅定的說,年輕的臉上神采奕奕。景衍笑了笑,枕著手臂靠在青石上,闔上眼睛,費爾南多拿不準他是不是睡著了。
“說起來,陛下的本名叫什么?”
“我姓景,單名一個衍字。”
“怎么寫?”
景衍勾了勾食指,費爾南多伸出手。微涼的指尖劃過掌心,費爾南多顫栗了一下,只覺得夜出奇的涼,胸口卻慢慢熱了起來。他合上手,好像想把這個名字攥在掌心。
“景……衍?”
“嗯,允許你私下這么叫。但是你敢告訴別人,我就……”
“宰了我?拔了我的舌頭?”費爾南多說,“恕我直言,您的威脅一點新意都沒有。”
“膽肥了是吧?敢跟我頂嘴了。”
景衍依然閉著眼,悠悠月華流淌在他的臉上,平日里凜厲的眉目顯得柔和了許多。費爾南多出神的望著他,這樣靜的夜,仿佛聽到什么破繭而出的聲音。
“陛下……阿衍。”
“嗯?”
“阿衍,你想家嗎?”
“圖蘭就是我的家。”景衍翻了個身,賭氣般說道。費爾南多笑了,眼里柔情似水:“阿衍,我會訓練出一支最強的軍隊,打敗所有敵人。等到圖蘭獨立那天,我就帶你回家吧。”
費爾南多拈起一支利箭搭在弓上,瞄準了主樓的軍旗。天際泛起了魚肚白,灰藍色的大海涌向絕壁,又一層層退了回去,礁石間滿是細膩的白沫。晨光里浮現他熟悉的面影,眉目如生,眼神含笑。他的喉頭一陣哽咽,堅毅的眼中有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