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后,塞拉打發萊特去洗澡,鎖上了臥房的門。盧恩猶豫了一下,壓著聲音說:“市政機構已經兩個月沒發薪水了,我今天代表員工去討薪,市長才說出了真話。財政早就捉襟見肘了,可能還要裁員。”
“為什么會這么突然?”
“最近黃金和銅的價格暴跌。”盧恩摘下眼鏡,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我國經濟長期依賴礦產資源出口,一旦國際市場的價格發生變動,必然會導致財政狀況雪上加霜。”
“別擔心,我們是從戰爭年代過來的,早就過慣了苦日子。”塞拉柔聲勸道,“就算你拿不到薪水,我還有在學校任職的收入,只要一家人齊心協力,日子總能過下去。”
“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盧恩說,“我懷疑有人故意壓價,企圖增加政府外債,引起國內動蕩,好趁機介入圖蘭政局。”
“誰能辦到這種事?”
“太多了,比如幾家國際礦產巨頭。”
塞拉靜了下來:“你會不會想多了?價格總有漲落,只要國際市場上對礦石需求回升,我們就能平安度過危機了。”
“但愿如此吧。”
“要不要和將軍說一聲?”塞拉問道。盧恩愣了片刻,搖了搖頭:“不,這只是我的揣測。將軍最近身體不好,別再讓他傷神了。”
盧恩的預言不幸言中。圖蘭的經濟結構單一,農業相對落后,嚴重依賴礦產出口。在短短兩個月之內,圖蘭的主要出口產品價格全部暴跌,導致物價飛漲。
禍不單行。這年夏天,圖蘭遭遇了史上最嚴重的干旱,降雨量只有去年的一半,很多內陸城鎮滴雨未下。在烈日的曝曬下,土地很快干涸皸裂,張開了血盆大口,將一年的收成吞噬殆盡。大麥全部枯萎,高粱和木薯的產量比往年減少整整一半。往年十索比就能買到一斤鮮魚,如今卻要花費一個月的工資,一個工人要工作整整兩個月才能買到一包廉價的木薯,食物的價格令人難以負擔,往往花光整個家庭的預算。
在圖蘭西部,旱情更加嚴重。學校停課了,萊特回到家里幫忙,為了維持生計,塞拉每天四點起來到市場擺攤,在后院種植了許多耐旱的土豆和紅薯。萊特剛滿十八歲,正是食欲最旺盛的時候,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了饑荒的滋味。食物全部憑票供應,塞拉去田里采集野生錦葵,做成各種丸子或者醬泥,佐以煮土豆和紅薯。有一天政府宣布憑戶口本的配給券,可以到指定肉商處領到四分之一只雞。萊特揣著配給券,凌晨就到肉店門口去排隊,門前已經站了好幾百人。萊特從清早排到黃昏,卻被告知雞肉早已告罄。由于貨幣大幅度貶值,人們領到工資后會立刻兌換成外幣,否則等到下周就會縮水三分之一。匯兌商人出現在大街小巷,坐在遮陽傘下,折疊桌上放著成捆的鈔票。
伊薩克總統執政將近三十年,已經步入暮年,卻不得不面對執政生涯最大的危機。隨著圖蘭的局勢日益穩定,總統癡迷于奢華的生活,甚至給自己在國外建造了一座行宮避暑,在全國的饑荒蔓延之際,總統剛在行宮中舉辦了一場上千人參加的國宴,宴會上堆滿了進口的龍蝦和魚子醬,高達四米的婚禮蛋糕是用專機從坎特伯雷王國空運過來的。總統向盟友尋求幫助,但圖蘭的外債高的可怕,身為主要的債主之一,坎特伯雷王國等幾個大國聯合起來,要求圖蘭政府必須承認聯盟的監管,以確保這筆天文數字的外債可以成功收回來。
伊薩克別無選擇,只得同意這個條件。大筆款項和聯盟的職業銀行家來到了圖蘭,開始介入圖蘭的財政事務,結果令公眾大吃一驚。這些年國家生產的產品中,至少有八成以國有化的名義走私到了國外,國家就像篩子一樣漏掉了不計其數的財物,總統及其親屬至少侵吞了二十億索比的國家資金,名下還掌握著不計其數的個人賬戶。圖蘭政府的**令這名銀行家倒盡了胃口,立刻向聯盟公開了一份調查報告。
“誰來阻止那個賊?”報告中直言不諱的說道,“總統將國家視作私有財產,所有控制預算的努力都會被總統府阻止。我建議立刻停止對圖蘭政府的一切資助,防止它們流入總統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