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大了眼睛,喃喃道:“……雨燕。”
“什么?”
“我那天……好像看到了雨燕。”
克萊恩微微皺眉。萊特緊緊抱著頭,真相呼之欲出,卻被強行封印在記憶深處。克萊恩扶著萊特坐下,倒了杯熱水:“行了,別勉強自己,想起來再告訴我。”
“您為什么會來這里?”萊特問道。克萊恩笑了笑:“我是疾控研究所的醫生,只是履行職責而已。”
“您的家人不反對嗎?”
“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克萊恩說,“我的妻子是個護士,四天前死于傳染病。她當時在照顧一位懷有身孕的母親,那位母親來到醫院時口鼻鮮血如注,格蕾莎照顧了她六個小時,還是沒能挽回她的生命。后來我才知道她的丈夫和所有孩子都已死亡,第一區沒有出現病例,我們都大意了……格蕾莎甚至沒穿防護服。取出胎盤的時候,病人的血噴涌而出,灑滿了她的身體。”
“抱歉。”萊特低聲說。克萊恩的神色異常柔和:“你在為什么道歉?為自己幸存下來嗎?”
萊特沒有出聲。年輕的醫生蹲下來,握住了萊特的手。他的神色讓萊特覺得安心,就像凍僵的時候有人往懷里塞了一個暖爐,凍得麻木的身體瑟縮了一下,才感到熱流涌入四肢百骸。
“你是我們的希望。”克萊恩溫柔的說,“我很高興你能活下來。”
認識萊特的人發現,他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他積極配合克萊恩的檢查,一有空就幫忙分發藥品和定期檢疫。然而每當萊特走在街上時,才會感到人們的不安。街上冷冷清清,店鋪全部關門了,只有救護車和卡車呼嘯而過,送走了一車又一車的尸體。
萊特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妮娜家門口,門上系著一條白紗巾,仿佛一只碩大的蝴蝶迎風飛舞。院門鎖著,屋里沒有半點人氣。一輛靈車從門口駛過,妮娜正追著靈車狂奔。
“妮娜!”
萊特連忙跑過去拉住她,靈車絕塵而去,消失在視野中。妮娜跪了下來,沖靈車離開的方向連連磕頭,淚如雨下。萊特不知所措的抱著她,任由她把眼淚鼻涕抹了一身。
“大家都死了……叔叔,嬸嬸,洛奇,凱蒂,大家都死了。”妮娜哭成了淚人,“我為什么還活著?”
萊特見過妮娜的弟弟妹妹,大的八歲,小的只有四歲,會奶聲奶氣的叫他萊特哥哥,向他討糖果吃。妮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些日子遇到太多的死亡,萊特已經麻木,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女孩的背:“對了,吉爾呢?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吉爾?”妮娜吸了吸鼻子,“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萊特打了個寒顫,臉上的血色潮水般退去。他緊緊捉著妮娜的肩膀,面色猙獰:“你說什么?”
“好疼!”妮娜哭叫起來,“你不記得了嗎?你發病當天是吉爾和伯母一起把你送去醫院的!”
萊特慢慢倒退了兩步,牙齒止不住的打著顫。克萊恩告訴過他,這種寄生蟲通過人的血液傳播,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忘了當天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