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蘭斯——”
“快滾!”蘭斯暴躁的咆哮道。凱文蹙了一下眉,眼里浮現痛楚的神氣。他跪下來,仔細的撿起玻璃碎片,碎玻璃割傷了手,鮮紅的血絲蔓延開來。凱文把屋里收拾干凈,最后望向蘭斯,眼里夾雜著深深的懊悔和愧疚:“我就在外面,有事隨時叫我。”
夜晚的醫院空蕩而沉寂,凱文在病房外徘徊,最終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病房的門。房間里只亮著壁燈,蘭斯已經睡著了,栗色的發絲散落在潔白的枕頭間,面色顯得尤為蒼白。他睡得不甚安穩,牙齒輕輕咬著嘴角,凱文在床邊坐下,心疼得陣陣抽搐。
不知過了多久,蘭斯的喘息聲漸漸急促,從夢中驚醒過來。凱文坐在床邊,沒有發出聲音,蘭斯用手撐著床坐了起來,順著病床的邊沿摸到了床頭柜,一寸一寸摸向水杯,修長的手指在燈光下顯得有些羸弱。
就在快要夠到杯子時,蘭斯碰到了桌上的藥瓶。他有些慌亂,手在床頭柜上亂拍,想扶起藥瓶,瓶子卻骨碌碌的滾落床底,蘭斯剛想下床去撿,頭就撞到床頭柜,發出一聲巨響,桌上的東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他茫然的跪在雜物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手無力的蜷曲起來。凱文心里堵得厲害,伸手握住了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
蘭斯渾身一震,慢慢抬起頭,聲音里帶著猶疑和希冀:“凱文?”
“嗯,我在。”
蘭斯的眼眶突然紅了。凱文倒了杯水,試了試溫度,才遞給蘭斯。蘭斯低頭喝著水,澄澈的月光灑落滿室,把他變回了有著寶石綠眼眸的小小少年。凱文的手指滑過他的臉頰,落在紗布上。“還疼嗎?”
“……很疼。”不知過了多久,黑暗里才響起蘭斯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頭撞在擋風玻璃上,眼前一片黑暗。我很害怕,凱文,害怕自己會死,害怕……永遠見不到你了。”
凱文閉上眼睛,仿佛一把刀攪動五臟六腑,喉嚨里全是血氣:“嗯。”
他把蘭斯扶到床上,仔細掖好被角。蘭斯伸手拂開凱文額角的碎發,想吻他一下,他卻慌亂的別過臉,蘭斯只親到了嘴角。
屋里的氣氛突然凝固了。半晌,凱文俯下身,吻了吻蘭斯的額頭,長發簾幕般落在蘭斯肩上。他身上有秋天的味道,像濃醇的葡萄酒和驟然降臨的寒意,聲音里帶著沉沉的溫柔。
“很晚了,早點睡吧。”他說。
安德莉亞擔心蘭斯再被黃昏之門盯上,把兩人送到家族名下的小島上。山中無日月,凱文很快適應了養病的生活。蘭斯目盲行動不便,就做了根拐杖,練習著一個人走路。凱文有一天回到客廳,發現他靠著柜子,一點一點摸索著,試圖記住家具的位置。他走得很慢,凱文發現蘭斯正在朝茶幾走去,連忙出聲阻止:“小心前面!”
他話音未落,蘭斯一下子撞上桌角,桌上的東西稀里嘩啦砸在身上。凱文連忙跑過去,卻被蘭斯制止了。他沒有發脾氣,扶起桌子,耐心的把東西撿起來。他放好了東西,把桌子擺正,繼續貼著柜子往前走。凱文給所有尖銳的家具都包上軟布,但蘭斯還是不免被椅子絆住摔倒。凱文聽到一聲重響,心尖上的肉都揪了起來。
蘭斯終于平安走到了門口,他回過頭,歡喜得像個孩子。凱文很想緊緊抱住他,眼眶卻一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