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不準哭!”萊特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厲聲罵道。周圍的平原上布滿了數以千計的彈坑和掀起的土堆,猶如一群巨大的鼴鼠剛剛打完洞。幸存的士兵紛紛逃進彈坑中,卻被新一輪炮擊炸死,到處都是升起的煙霧和沖天大火,萊特吹響口哨下令撤退,用槍柄一個接一個把這群探頭探腦的新兵打了回去:“保持站位,不準亂動!”
排山倒海的炮彈越過頭頂,發出尖銳的蜂鳴聲,太陽從視野中消失了,周圍的一切都掩蓋在爆炸帶起的厚重灰塵中。盡管萊特下令士兵保持站位,但每當新一輪炮擊開始,所有人都會猛撲向戰壕。
黑夜慢慢降臨了,炮擊持續了整整三天,有的士兵已經陷入了呆滯狀態,有的像中風一樣顫抖著,無法控制的嘔吐起來,直到把胃里所有東西都吐干凈才停下來。萊特的左臂幾乎被壓斷,臉上汩汩流著鮮血,但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疲勞讓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喉嚨充血,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東方天際的啟明星。
胸中的憤怒像野火一樣燃焼著,他突然端起機槍,瘋狂的對著天空掃射起來,但從天而降的炮彈沒有一點減少的跡象。萊特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搖搖晃晃的從戰壕中站了起來。艾爾扎克試圖制止,被他一把揮開。他滔滔不絕的詛咒著軍部,詛咒著該死的北方,詛咒著圖蘭的傀儡政府。艾爾扎克木然望著萊特,哭了出來。
這時,一道白光突然照亮了天空,仿佛墜落的流星。萊特呆滯的望著夜空,雷鳴般的巨響從敵軍的方向傳來,四架轟炸機從頭頂俯沖而下,噴吐出火舌,大口徑子彈瞬間把一些士兵撕成了碎片。幸存的士兵們全都駭破了膽,像被獵狗追逐的兔子四散奔逃。
“開槍啊,雜種!”萊特咆哮道,“你們想坐以待斃嗎?”
他拉開了彈匣,瘋狂的掃射著,一架飛機被打中了,機翼冒出一股濃煙,從天空垂直墜落。一發炮彈在身邊炸開,爆炸的氣浪把他狠狠甩了出去,彈片嵌入了他的腹腔。
萊特并沒有昏迷太久,士兵們把他抬回城中,他堅持在擔架上指揮完整場戰鬥,直到敵軍撤退才陷入昏迷。整整四天,他發著高焼,氣息微弱,連吉爾伯特都認為他肯定不行了。但他一醒來就向軍醫要了一針嗎啡,自己把脫臼的肩膀喀拉一聲推回了位,硬撐著回到了部隊中。
梅薩納已經成為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末世般的景象,裝甲車被爆炸撕開,油箱熊熊燃焼著,屋舍噴吐著濃煙。三分之一的士兵陣亡,包括許多才十五六歲的突擊隊員。露天醫院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有的士兵手臂被炸碎,有的肚子上開了個大洞,腸子和紗布一同流了出來,猶如肉鋪里的雜碎,街角橫陳著面目全非的尸體,身上爬滿綠頭蒼蠅。突擊隊員正在清理尸體,辨認遺體的身份,神情是一種麻木的平靜。
萊特仰首望著天空,直到吉爾伯特拿著兩個飯盒走來。萊特注視著他跳過水坑,小心的打開飯盒,里面是熱騰騰的米粥。
“你從哪里找到米的?”
“別管這么多了,吃吧。”
萊特搖了搖頭:“我沒胃口。”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但完全感覺不到饑餓。吉爾伯特摸了摸他的額頭,深深皺眉:“你還在發焼。”
萊特的傷口依然痛得厲害,太陽穴滾燙。他仍然能感到機槍帶從手中滑過,滾燙的火星焼灼著他的臉。兩人一動不動的對視著,他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疲倦和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