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埃拉,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塔尼特穿著嶄新的迷彩軍裝,僵硬的坐在攝像頭前,膝上放著一卷《圣書》。這身軍裝過于肥大,像偷穿了父親的衣服,他不得不用皮帶牢牢束住腰部,脊背挺得筆直,臉上像掛著白骨做的面具。
“為了推翻邪惡的政府,給慘死的雙親報仇,我已決心獻出塵世的生命,真神在冥冥之中會賜給我勇氣。請不必為我流淚,我將前往天堂與真神同住,享有至高的幸福和榮耀。”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請你放心,我的戰友將照顧好你,希望你能成長為一名優秀虔誠的女性,將這個家的血脈傳承下去。如果你將來有了子嗣,請你務必囑咐兒女,世間榮耀歸于至仁至慈的真神,圣月革命軍是真神的使者,在圣戰中獻身的勇士永生不死,絕不可和邪惡的異教徒同流合污。永遠愛你的哥哥塔尼特。”
正午的烈日高懸在藍得發暗的天空中,塔尼特開著一輛破舊的箱式卡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他穿著仿制的政府軍制服,腰間綁滿炸彈,身邊載著十五公斤的TNT炸藥,為了增加殺傷力,炸彈里還塞滿碎鐵塊和幾千根鋼釘。
政府軍在附近有一個哨所,塔尼特的目的就是混進哨所引爆炸藥。天氣酷熱,太陽像高焼病人的眼睛,遲鈍的盯著毫無生氣的城市,晌午的黃銅蒸鍋里騰起濃濃的白色蒸汽,街頭小販**著身子搖著蒲扇,收音機里放著圖蘭之聲,流浪狗有氣無力的趴在路旁,伸著長長的舌頭等待涼氣降臨。
塔尼特把頭探出車窗外,時間在可怕的悶熱中熔化了,他早已汗濕重衣,撲騰的血液猛烈捶打著心臟,胸腔里涌動著興奮和恐懼。前方車輛排起了長龍,幾名憲兵在十字路口設下路障,對通行車輛進行檢查。塔尼特狠狠咬了一下唇,緊緊握住方向盤,掌心冰冷黏濕。他打開車里的音響,震耳欲聾的搖滾樂立刻掩蓋了失控的心跳聲。
“下車。”一名憲兵過來敲敲車窗,塔尼特不耐煩的啐了一口:“天天查查查,你們不累嗎?”
“少廢話,快滾下來!”
“操。”
塔尼特打開置物箱,胡亂拿起證件跳下車。憲兵對比著證件,隨口問道:“去哪里?”
“布夏爾。”塔尼特嚼著口香糖,百無聊賴的說,“送貨。”
“把車廂打開。”
塔尼特罵了句臟話,狠狠的把口香糖吐在腳下,不情不愿的走到車廂后面,拉開了門,露出里面的大包面粉。幾個憲兵跳上去,搬開頂上的面粉,往里面探頭探腦。
“喂喂,你們小心點!”塔尼特大叫起來,“這批貨金貴著呢,你們要是砸了我的飯碗,我就去政府門口抗議。”
“小子,你多大了?”憲兵跳下車,把證件還給塔尼特。塔尼特滿臉不耐煩:“十六。干嘛,查戶口啊?”
“上次遇到一個小家伙,才十四歲,全身綁滿炸彈沖進一家餐廳,”憲兵夸張的比了個口型,“‘砰’的一下,腦漿灑的到處都是,跟紅油豆腐腦似的。”
塔尼特霎時面色慘白,憲兵和氣的拍了拍塔尼特的肩膀:“人生不易,能討份糊口的工作,老婆孩子熱炕頭,平平安安活到老才是最大的福分,別聽信叛軍頭子的鬼話。”
有一瞬間,塔尼特差點以為被認出來了,但憲兵隨即招了招手:“行了,下一個。”
塔尼特松了口氣,雙腿軟的像面條,身后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查完了嗎?”
“長官!”憲兵神色一凜,立刻起身敬禮。塔尼特心下一沉,暗道不妙。一個軍官迎面走來,嘴里還叼著點燃的煙:“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