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了嗎?”凱特小聲問道。萊特沉默片刻,聲音里壓著火:“為什么把病情瞞著我?”
“妮娜告訴你了?”
“是的。你以為搭上性命,我就會感激你一輩子嗎?”
“我……我只是想在死前再為你做點什么。”凱特小聲爭辯道,“吉爾伯特不在了,我又活不了多久,你不能再失去她了。”
“難道我身邊除了你就無人可用?”
“不一樣。”凱特固執的搖了搖頭,“你的士兵不會拼上性命保護她。”
萊特緊緊攥著拳,指甲嵌進了掌心,心臟絞成一團,痛如刀割。他低聲罵道:“你是不是傻啊?”
“我都這樣了,你還兇我。”凱特吸了吸鼻子,委屈的說。她的嘴唇和指甲都呈現青紫色,這是心臟衰竭的癥狀。她的心臟停搏后,醫生持續搶救了兩個小時,不停按壓心臟和注射腎上腺素,才勉強把他救了回來。不止心臟,他的全身器官都在急劇衰竭,無法進食,只能靠鼻飼營養液維持生存。
在樂園島時,凱特有一個專門的醫療團隊和最先進的設備,她上次停止心跳時,醫生用了人工心肺裝置,強行給凱特延了三天命,直到恢復心律。但這種奇跡不會再發生了,她的身體脆弱得像糖霜做的裝飾品,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萊特小心的坐到床邊,避開凱特身上的管子。凱特開心的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白頭偕老。”
萊特的動作一顫,仿佛被針蟄了一下。凱特渾然不覺,歪著頭,像小孩一樣興奮:“我夢到我們在教堂舉行了婚禮,陽光燦爛,綠草如茵,鴿子在教堂的尖頂上起落。夢到我們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孩子們慢慢長大,有了自己的家,我們的頭發白了,臉皺得像枯樹皮,依然手牽著手在夕陽下散步。”
“凱特。”萊特打斷了他的話。
他定定的凝視著凱特,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眼神疲憊痛苦,卻因經歷太多生離死別,而養成了殘忍的平靜。凱特遲疑了片刻,伸手在半空中摸索著。萊特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道:“怎么了?”
“我以前聽人說,人生就像搭乘一列火車。有的人下車早,有的人下車晚,但所有人都會到達一個終點。”凱特輕輕的說,“我就要走了,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么事?”
“不要再懲罰自己了。”她一字一句的說,“許多事都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你還是無法原諒過去的自己……那么,我替你原諒自己。我希望一切結束后,你能卸下重擔,擁有普通人的幸福。你能答應我嗎?”
萊特愣住了。凱特的目光純凈,仿佛潺潺清泉淌過心間,滌蕩著污濁的罪孽。他的眼眶泛紅,喉嚨口仿佛被堵住了。見萊特不作聲,凱特急喘起來,用力捏著他的手,心電監護儀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臉色差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死去。
“好,我答應你。”萊特終于開口道,“我會盡量做到。”
他話音剛落,護士像一只巨大的白色蒼鷺飛進病房,匆忙檢查著管子和儀器:“發生什么事了?”
“沒事。”兩人不約而同的說。護士扶凱特躺好,瞪了萊特一眼:“羅斯先生,我警告過你,病人經不起任何刺激。”
萊特比了個投降的手勢。凱特促狹的眨了眨眼睛,用力捏了捏萊特的指尖,好像在提醒萊特方才的承諾。
“再見了。”她用口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