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稚醒來的第二天,她一個人坐在病房窗戶前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自她醒過來,就一直保持了沉默的狀態。無論周圍的人和她說些什么,她都好像聽不到似的。
童衡遠說她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了,順帶著也和外界隔絕了。
病房里還有林爾爾,賀然和費季寧。林爾爾紅著眼睛,輕輕走到童稚身邊,抹了把又冒出來的眼淚,從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來童稚的手機。
她把手機塞到童稚手里,帶著哭腔開口,“童童,手機我給你充好電了,就是一直有電話進來。是,是郁黎打來的。”
童稚睫毛微微顫動,但依然保持著不變的姿勢。
費季寧嘆了口氣,眼神示意林爾爾和賀然出去一下。
等病房只剩了他們兩個,費季寧走過去,坐在了童稚身邊的空位上。
沉默了一會兒,費季寧才緩緩開口。
“你還不知道吧,今天瓚瓚發了條朋友圈,他說自己得了腦膠質瘤,馬上要去做手術了,然后還發了好長一段文字。
看到的第一眼,我心想這孩子又作什么妖呢?愚人節都還沒到就來忽悠大家了,那段傷春悲秋的文字寫的還挺像那么回事。”
費季寧的聲音越說越低沉,說到這,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可是后來我才知道,今天的確不是愚人節,他也確實沒有在騙大家。
我突然覺得老天怎么那么會給人開玩笑啊!我也突然發現自己接受不了你們任何一個離開我。”
徐瓚的朋友圈中寫有這么一句話:
【半年前的徐瓚活的永遠自我,偶爾抱怨生活枯燥,人生乏味。
直到死亡擺在了他的面前,他才意識到可以活著是有多么珍貴。】
費季寧平靜地把徐瓚的這段文字念給童稚聽。
“沒想到我們瓚瓚還能是個文學大師。”費季寧念完,半開玩笑道。
童稚的手機再次亮起,屏幕上的消息顯示的是郁黎。
費季寧看著她的手機,突然笑了,“這家伙是真的急瘋了,我的手機都快要被他打爆了。可我什么都沒敢跟他說,他現在還什么都不知道,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自我慌亂。”
回應他的仍是一室寂靜。良久,費季寧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他詫異地看向童稚。
童稚還是那副表情,沒有半點改變,“哥,別告訴他。”
費季寧聽著她沙啞的聲音,突然覺得眼眶熱了。
*
因為有了保送的資格,郁黎從元旦之后就沒去過學校,每天都只窩在房間里。
房間里窗簾緊閉,一室昏暗。郁黎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擺弄著些小零件。
還差最后一點,手里的這個小機器人就要完成了,這是他原本打算送給童稚的禮物。
還是得抓緊做完,不然等那姑娘突然回來了,沒有禮物怕是又要和他鬧點小別扭。
最后一步,裝上電池,郁黎按了開關,就看到那小機器人朝著他做了一個紳士禮,隨后在原地跳起了舞。
郁黎拍了張照發給童稚,又撥通了她的電話。
嘀——
電話居然被接通了!
郁黎感覺自己的心明顯漏跳了一拍。他已經習慣了電話里的機械女聲,早就做好了電話再一次自動掛斷的準備。
手機的另一端一陣沉默,郁黎張著嘴也不敢開口,好半天才試探地出聲,“童稚?是,是你嗎?”他的聲音里藏著些許激動和期待。
對面等了好久才回復道:“以后別再打電話過來了,這樣很煩你知道嗎!”
郁黎臉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他握緊了手機,明明電話里是熟悉的聲音,怎么比那程式的機械女聲還要刺耳?
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怎么了?我是,我是郁黎啊!”
他真希望這通電話是打錯了。
可是對面冷漠的聲音給他生生地潑了盆冷水。
“我知道。請你!郁黎!以后不要再煩我了!”
一字一句,似乎充斥著滿滿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