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歷八月,浙南小城蓮城熱的就像火爐。
陳超推開自家大門,迎面而來的是父親殷切的目光。
“錢借到了嗎?!”
陳超擰開水龍頭,伸手掬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臉,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沒等我開口,小叔就先沖著我大吐苦水。”
父親陳建國瞪大眼睛,顯得有點著急,“建斌做農產品批發的,都開上小面包了,3萬塊錢不會拿不出來吧。”
1993年的3萬塊值多少?那時候蓮城一套100平米的房子差不多就值3萬塊。
沿街地段不錯的兩間店面,加起來60多平方米,4萬多也能拿下了,這就是當時3萬塊RMB的價值。
見陳超不說話了,原本光著膀子的老父親抄起椅背上有點破舊的“的確良”T恤,“老子自己去,小時候沒得吃,是老子去偷紅薯給建斌那小子吃的,親兄弟啊,這錢我看他借還是不借!”
老父親正要出門,陳超一把拽住,“爸,小叔的話說的很明白了,你去也一樣,堂弟年底訂婚……”
此話一出,老爸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那年頭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還沒有誰閃婚,閃離的。
陳家兄弟雖然進了城,但骨子里還是農民,小農思想很重,為兒子結婚是天大的事情。
愣神過后,陳建國哀怨道:“那你妹妹的病怎么辦?咱們去哪湊那3萬塊?”
正說話間,門鎖轉動,進來一老一少,年紀大的是陳超的母親王美云,而年輕的那位就是陳超的妹妹——陳月。
陳月本來好好的,16歲的年紀,今年夏天恰好是初中升高中,考上了蓮城第一中學,一高興就和同學結伴去了一次普陀山,可是游玩回來就喊腿疼。
本以為就是累了,但是緩了一個星期,腿還是疼,這一下做母親的就擔心了,去醫院一查,可不得了,右小腿髕骨外側有一顆黃豆大小的腫瘤。
這一下全家都嚇壞了,那個醫療條件不發達的年代,腫瘤對于很多人來說意味著什么,不言自明。
在那個看病還得塞紅包的年代,醫生說話也冷冰冰的,“不放心就手術,如果不手術,就再看看,要是良性的,應該不會再長大了,那問題就不大。”
陳月才16歲,陳建國當然選擇手術,可是這3萬塊手術費可為了難了。
見母女兩人回來了,陳超和陳建國也換上笑容,陳建國問道:“月兒,這次復查,醫生怎么說?”
陳月還未開口,王美云接口道:“還是老一句,不放心就手術,心大的話就保守治療。”
這時陳月往前一步說道:“我不手術,興許是查錯了也有的,我想讓哥暑假里帶我去杭城或者盛海,看看那邊的醫生。”
此話一出,陳超差點哭出來,前世同樣的劇情出現了,那次懂事的妹妹最終騙哥哥帶著自己去杭城、盛海轉了一圈,回來騙父母說病情沒什么事。
但最后的結果是病情延誤了,陳家賣了房為陳月做了手術,還因為治療的太晚,留下了終身殘疾。
如果可以選擇,陳超不想重生一次,別人的重生是賺錢、裝逼、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的巔峰,但是陳超卻遇到了自己一生最不愿意回首的一件事。
前世,陳超大專畢業之后,在時代大潮中開了一家燈具廠,也做到了資產千萬,但是每每午夜夢回,想到妹妹的殘疾,陳超就會止不住淚水,無論多少錢都彌補不了陳超心中的遺憾。
此時陳建國被陳月天真無邪的笑容欺騙了,心中已經開始松動了,“是啊,去盛海看看再說。”
他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要是查錯了,那就好了,但是陳超很清楚后來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