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趨前一步,貼著梯架,那手靠近伸在面前,掌心一個小小的窩,盛著淺淺的一捧淚。
清歡哭著搖頭,“如意,不成的……”
如意抓住她的手,生生把她從梯架上拽下來,清歡撞在他身上,被他抱在懷里,沖擊著跌倒在地。
他的背與地相撞,發出聲悶悶的痛響,卻只顧緊緊桎梏著清歡,捧著她的臉龐吻下去。
不瘋魔,不成活。
曾對皇天后土祈愿,求一份滄海桑田亦是不渝的愛,到如今,只覺寸步難行,彷徨無望。
清歡簌簌流淚,如意繾綣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呢喃道:“莫哭了,哭得我的心都碎了。”清涼的唇覆在她眼上,“這么小的人,怎么有這么多淚要流。”
溫柔的,冷淡的,火熱的,看不透的他,和永遠也贏不了的清歡。
“一切都會有的,公主所想的所有,我都會一一奉上,只是,再多等我會兒可好……再等等我……”
“我累了……”清歡只覺身心俱疲,“好像一條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路,怕通往的是一座千仞斷崖,望一眼就膽戰心驚,跳下去就粉身碎骨。又想著,干脆沒有盡頭吧,這樣一路走下去,走到死的那一天,就再不用害怕了……”
“我其實一點也不認識如意,我熟識的,是在清歡公主身邊的如意,在其他地方的如意,我從來沒有見過。”
清歡望著他溫柔的臉,“我不知他來自何方,叫什么名字,緣何入宮,一個人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在外頭又是什么樣子,喜歡吃什么,受過什么委屈,聽過什么故事,看過什么風景,我全然不知。”
“我錯過如意的那些日子,看不見的那些辰光,想要走進去,再挨近一點,卻怎么也進不去。”
如意的手撫摸著她的臉,眸光晦暗不明,“我原乃博陵郡人氏,姓崔,崔望若,字追思,因在佛誕節出生,小名就叫浴香。”
“幽蘭,她是從小就伺候我的丫鬟,跟隨著我一道入了宮,我是,對不住她的……”
他的語氣平靜,仿佛在訴說一件與自己毫無干系的事情,“家里因讒言獲罪,大人們全都死了,只有我一個人茍活了下來,進宮當了內侍。”
“后來,崔望若成了如意,也不是什么好故事,說起來,全是污穢罷了。”
“只有幽蘭,仍對我忠心耿耿,一言一語奉為圭臬。我能做的,只是許她一世順心滿意……”
烈火烹油,燃燒的是底下人脂膏油。錦上添花,汲取的是土里累累骨。盡為無奈,皆是身不由己。
酒能解愁,什么又能解痛,理當是情愛。
在這番情感的較量里,生死由他,喜樂由他,從始至終,清歡做不得半分主。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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