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旻立在城下仰頭凝望,而后久久跪地以頭相觸。
清歡深呼一口氣,望著站在一旁的一群褐裘批肩仰頭默然的男人,其首一位年過三旬,面龐深邃目光灼灼望向跪著的呼延旻。
那是呼延奉來,此時大步邁上前拉起呼延旻,拍拍肩膀擁抱。
清歡下轎輦,宮人扶著她走上前。
呼延奉來咧出一口白牙,熱情道:“我是呼延旻的大哥呼延奉來,公主也隨著呼延旻喚我一聲大哥吧。”
清歡恭謹頷首,“清歡見過大哥。”
呼延奉來哈哈大笑,“久聞大宋的鎮國公主乃是天下無雙的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呼延旻能娶到公主,是他,也是北宛,幾世累積的福分。”
清歡面露羞澀,“不敢。”
呼延奉來攜著呼延旻,指引清歡一一面見其他人,又帶兩人入宮見北宛王。
北宛王纏綿病榻已久,此時強打著精神坐起,一見呼延旻,老淚縱橫不斷嘆息。
呼延旻埋首在他膝前,嗚咽地叫了聲:”父王。”
“我的好兒子,這么多年,委屈你了。”北宛王拍著呼延旻的肩,“父王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阿史那,她臨去前一直求我把你帶回來,我卻沒有做到。”
呼延旻泣不成聲。
他本是北宛王最受寵的小王子,生母是北宛王最得寵的王妻,卻因是宋人在北宛沒有母家勢力,在選王子入宋時,所有人都默默指向了呼延旻。
自此數十年,呼延旻再也沒有回過北宛。如今他重回昔日故土,已成陌鄉,只有鬢發虛白的父王,成全他最后一點的回憶。
旁人噓唏這久別重逢的兩父子,清歡也眼睛酸澀望著大殿。
北宛的王宮本質上和大宋的皇城并未有什么不同,縱使沒有柔順恭敬的宦官,沒有成群成堆的宮女,沒有層層深鎖的院落,沒有諸多繁瑣的規矩,但都是一樣的溫情與陰冷相融,一樣的看不清人心。
是日,日月城大慶,家家戶戶都分得奶酪酒幾升,一慶北宛四王子闊別多年終于回國,二慶四王子迎娶大宋公主。
呼延旻和清歡在日月城舉行了一場北宛國的婚典。
離開汴梁一身鳳冠霞帔紅衣如火,在日月城銀佩叮當白裙如雪,伴隨著人群的喧笑,呼延旻緊緊牽著清歡的手,一步步邁上城樓,在萬民的注視下,接受雪山山神的祝福。
她的肩頭被祭司用特殊的草汁畫上一個小小的圖騰,水洗不落,唯有見心頭血才能消除。
呼延旻告訴清歡,那是雪山頂的一種十年生根百年開花的妄見花,也是北宛的王族標記。
呼延旻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低聲笑道:“清歡,我終于娶到你了。”
自此,清歡是北宛王妃,是他的妻。
清歡胸口有玉,肩頭有印,兩種印記烙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