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問:“使命到底是什么?”
“人活著,就擔了使命。嬰孩長大成人,百姓安居勞作,朝臣各司其責,將士為國守疆,這些都是使命。”
“那我的使命是什么?”
“清歡不是已經在這條路上走著么?”
乾坤兩極、陰陽五行、八字命格都是玄學,他們受驅使的,都是自己的使命。
可是,有誰是心甘情愿慷慨無悔走在這條路上呢?辛苦勞作的百姓仍然要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清貧度日的清官拒絕耀眼的黃金珠寶,心系家園的將士在前線為國捐軀,使命,就是心有猶豫,仍驅使自己前行。
角子門外,有座清靜的宅院,門前一株蔥郁銀杏樹,靛兒上前敲門,年邁蒼蒼的老仆出來應門。
朝夕坐在樹下雕玉。他見清歡來,停下手中的刻刀,羞澀地朝她作了個揖。
“喝茶?”
茶是北宛的苦茶,杯是朝夕自己燒的粗陶,澄黃的茶水在黑褐的杯里冒著裊裊熱氣,清歡皺著眉啜了一口,苦澀直入舌根。
“真難想象有一日我竟能抱著這茶喝上一壺。”清歡無奈道。
“公主愛甜,自然比他人更覺苦味。”朝夕飲下一口,“其實這茶,品到最后是甜的。”
“甜太少,苦太多,灌下三大壺想多攫取點甜,卻發現滿腹苦水,甜不知所蹤。”
朝夕笑著搖搖頭,捧著茶杯,“喝多了,才知道這苦不是苦。”
清歡不置可否,與他道:“薛從雪從額勒蘇芒哈地回來了。”
朝夕神色不變地端著茶,云淡風輕飲著,并沒有有任何想說的話。
“他說他會繼續找下去,直到死。”清歡道:“朝夕,十年了,難道下一個十年,你也想這么度過?”
“也許根本不需要撐到下一個十年,時間和風霜能磨礪一切……”
“你在賭薛從雪對你的感情能撐多久?”
朝夕嘆了一口氣,“不,我在賭自己對他的感情能撐多久。”
沒有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永遠,三年五載,十年,或者二十年,愛總有一天會磨滅殆盡。
喝完一壺茶,聽完他吹的笛,朝夕送清歡離去。
清歡極少來他這坐坐,怕擾了他清靜,也怕被薛從雪發現。
“朝夕。”
“公主有何吩咐?”
清歡沉默了會兒,艱難開口:“我有一塊玉,是塊舉世無雙的羊脂白玉。”
“公主想要朝夕雕玉?”
“玉碎了,還能補起來么?”清歡注視著他。
朝夕微笑著道:“如果是摔斷了,補起來頗為容易,取松香白礬熬熱成膠可補,手藝精巧的老匠師能修復得毫無破綻,但玉皆有魂,即便補起來不見瑕疵,其實已經是塊死玉了。”
靛兒抱著膝頭在門外坐著,看見清歡來,眼巴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垂下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