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嘆口氣,“戰也打得差不多了,您就不想你的兒子們么?快召他們回來吧。”
北宛王瞇著渾濁的眼,“快了……快了……”
清歡歪頭看他,“您這病……都是裝的吧?”
北宛王喘著氣,費力地嘿嘿笑兩聲,“孤也愿……是裝的……再活上個十年二十年也不錯啊……”
秋葉飄盡之時,呼延奉來征兵驅入額勒蘇芒哈地,清歡期盼的時刻終于到來。
呼延旻收了烏吉斯半數兵權,終于有了和呼延奉來對抗的力量。
清歡推著北宛王在庭內曬太陽,厚厚的羊氈披在佝僂老人身上,他的體重減半,昔日硬朗的王者如今只剩一副骨架子。
這是個意志力比生命力更頑固、冷酷比慈祥更出色的老人。
清歡守著他的湯藥,一天一朵妄見花連根入藥,生長在懸崖陡壁寒冰巖縫之中的花兒,十年生根,百年開花,北宛王全賴著這湯藥吊命。
北宛王閉著眼曬著太陽,突然對清歡道:“公主可知,宋人和北宛人有何不同?”
清歡怔住片刻,“都是**凡胎的俗人,飲食男女,生老病死,何來的不同。”
北宛王沉默片刻,問道:“公主在日月城,過得還習慣么?”
清歡點點頭,平靜道:“挺好的。”
滿頭銀絲的老人沉默良久,又道:“上回公主的弟弟偕同宋使來覲,那位炙手可熱的御使太監,公主可知是個什么樣的人?”
“父王怎么會記得他,只是我朝的一位內侍罷了。”
北宛王搖搖頭,“若宋廷有禍,必因他而起,若不能用,還是早誅殺為好。”
清歡摁下心中波瀾,“父王此話怎講?”
北宛王不愿多言,仰頭輕輕嘆口氣,“下位者恭而順,上位者謙而尊,不可亂也。”
一直沒有銘瑜和母妃的消息,也沒有朝中風聲,清歡心有焦慮,遣人去找薛從雪。
薛從雪不在日月城中,已經去了近南之地。
遣去汴梁的信使遲遲沒有回來,朝夕不辭而別飄然不知所蹤,呼延旻與呼延奉來的對峙不知終日,清歡一人在日月城,過得分外煎熬。
北宛紛紛揚揚下了數場厚雪。
呼延旻受傷了,北宛王終于看到了個滿意的結果,奄奄一息伸出手來攪局,斥責幾個兒子胡作非為,下令把幾人押送回日月城。
清歡終于吁了口氣。
呼延旻從馬上摔下,跌斷了幾根肋骨,又中了利箭,傷得委實不輕。
從馬車上抬下來的他黑瘦了許多,眉眼間倒還是精神。
清歡接過下人手中的手爐塞入他懷中,抱怨道:“怎么這么不小心,還親自打起來了?”
呼延旻嘿嘿一笑,“沙場無眼,難免有誤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