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平平淡淡道:“回去吧,禁衛已經尋過來了。”
如意的聲音很輕很輕,輕飄飄落在清歡耳中:“我拿所有換清歡的一個愿景,清歡愿不愿意?”
清歡埋頭往回走,他在清歡身后又道:“我讓銘瑜親政,讓太后行權后宮,還權于朝野,清歡愿不愿意?”
胸臆里嚴嚴實實堵著巨石,清歡全身顫抖,提著裙裾奔跑起來,她不愿意,不愿意聽見他說的任何一句話。
“如果再加上呼延旻登基呢……老皇帝熬不過這幾天了。”
清歡瞬間頓住腳步,全身發冷,猛地轉過頭。
如意站得秀直如竹,黢黑的眼落滿星辰,灼灼凝視著清歡,“我等不及了,用這些換清歡的一生,不好嗎?”
“清歡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做到。”他一步步走近,“清歡愛熱鬧,我在大相國寺后頭買了座宅子,就住我們兩個人,每日里我帶清歡去聽戲看雜耍喝酒斗花,若看膩了,買條小舟去碧水江南,也可以躲在個清靜地方,過一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他朝清歡伸出一只手,無限溫柔,“好孩子,回到我身邊來。”
“如意。”清歡凄涼一笑,一字一句道:“你說讓我等一等,你說一切都會如我所愿,你說的是不是今日的局面,一切都得償所愿,一切都順心順意。”
“是。”
“從一開始你助著德裕太后,謀劃害死父皇,幫助銘珈登基,再到挑撥母子反目,你順利從后宮內侍一躍成為天子近臣,害死銘珈后,你順理成章扶銘瑜上位,接我母后回宮,再詔我回宮,是也不是?”
“是。”如意平靜答道:“只是我錯了一步,如果那日你不來景福殿,沒有看到那一幕,就不會執意北嫁,那個時候我已在宮外為清歡安排好一切,只需再等幾年……”
堵在胸臆的巨石轟然倒塌,洪流幾乎要將清歡擊垮,她面色慘白,手腳冰冷,“為什么……母后想盡一切法子讓銘瑜為帝,成,固然是好事,不成,亦是無話可說,可你為何要做這一切,為何要害死我的父兄?”
如意目光飄得很遠很遠,再牽回來落在清歡身上,“這世上,他們哭或笑,活著,或者死了,都與我無關。”
“我沒有親手害死你父皇,蕊淑妃是皇后送到你父皇面前的,煉丹的道士是你父皇自己詔入宮的,當日服用過量致死的藥是當時的秉筆太監進獻的,你的母妃冷眼看著這一切,至于你的皇兄,我只是獻上他心愛的女人,他因蕊淑妃吐血而亡,卻也不是我下的手。”
“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他盯著清歡的眼,“這個世上,沒有清白的人,人人都在殺人,人人都在害死自己。”
清歡從來不曾了解過他,從來不曾見過真正的他,清歡以為的那個如意,全然都是誤認。
“可我竟然愛上了,我愛清歡。”如意秀潔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我愿意為她做一切,幫她護著她在意的人,給她想要的所有,只求,她在我身邊。”
他在清歡耳邊囈語,呼吸溫柔好似怕驚醒沉睡的花蕾,捧著她的臉頰,緩緩地落在她的唇上。
清歡僵硬的手指緊緊抓住裙擺,從他指尖掙脫出來跌跌撞撞后退。
她盯著他,二十年來她從沒有像這一刻的心情,她不知道這是什么情緒,只知道心被緊緊攫住禁錮的痛苦,和無法如何述說的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