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著愜意的涼風,清歡慢悠悠抿一口醇酒,臉頰熱烘烘的,“你知道么?我第一次喝北宛的酒是在成親那日,他們的酒又烈又辣,第一口入喉我就醉了,后來再喝宮里的酒,倒嫌著有些寡淡了。”
如意蹲下與她平視,握住酒壺,“別喝了,回去吧。”
清歡抬頭朝他嫣然一笑,“你知道么?我已經成親了,我和一個男人喝過交杯酒,和他有了名分有了家,有了白首之誓有了肌膚之親,以后還會有孩子,這些,你都知道么?”
如意從她手中奪取酒杯,平靜地注視著她氤氳的眼睛,“我知道。”
“你不知道。”清歡顫顫巍巍解開襟扣,笑得嫵媚無比,將肩頭給他看,那里是一朵妄見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身上打了別人的印記,你不知道我早已經不愛你了,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憎恨和厭惡,你不知道你像泥沼一樣,纏得我透不過氣來。”
如意目光沉甸甸落在清歡肩頭,喉頭翻動,緩緩伸出手指,撫上那朵嬌艷的妄見花。
清歡呵笑著推開他,他木然跌坐在地,目光緊緊攫住她的肩頭。
“如意,我知道你可以做到。我不愿意弟弟受制于人,不愿意母后再受苦難,不愿意丈夫敗落,不愿意家族衰敗。”清歡勾起嘴角,“可我也不愿意再回到你身邊,我不愿意臣服于你,不愿意受你的威脅。”
如意漆黑的眸子平靜地望著她。
清歡聳著肩膀,“為什么就不能結束呢?在父皇死的那天,在我撞見你和皇后偷情的那天,不是就已經結束了么?我放開了你,你為什么就不能放過我呢?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痛苦呢?”
“如果你的愛就是讓我循環反復再痛一遍再死一次,為何不殺了我,如果你還殘留著對我一點點的憐惜,為何不能讓我在北宛老去病死,如果你痛苦,為何要自私地將你的痛苦加諸在我的身上?”
酒氣在胸中翻騰,清歡站在觀星臺上,迎著風潸然淚下,“有生門,卻都是死路,我走不出來,只能求你就別再逼我了。軟禁也好,威脅也罷,三天也好,三年也罷,我寧愿去死,也不愿意順從你的心意。”
如意緩緩站起來,很久很久之后才道:“清歡現在是以死在威脅我么?”
清歡站在高高臺緣,臉上的淚水已被風干,“是。”
如意眼里盡是狂熱翻滾的烈焰,“原來我已不堪到了這等地步。”
他詭譎一笑,“我記得呢……清歡縫嫁衣的那個晚上,清歡說,寧愿去死也不愿再和我在一起。我當時回道,如果清歡死了,我會把你吃進肚子里,把你的血當甘露飲用,再把你的皮和骨做成傀儡,心肝上都要刻上我的名字,抱著你睡覺。等我死了,再把你抱進棺材,和我綁在一塊,永遠不得分離。”
清歡啞聲道:“你是個瘋子!”
“是,我是個瘋子。”如意背著手同她站在一處,“如果清歡從這跳下去,我會把你吃掉,抱著你的白骨睡覺,百年之后同你一道下葬,永生永世不再分離。”
“如果這是清歡所愿,那就跳吧。”
“你真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如意憐憫地看著她,“清歡也只是個驕傲天真的孩子。”
清歡閉著眼展著雙臂,如果真的跳下去,一死百了,就什么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