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在簾外輕聲稟告:“殿下,景福殿使帶了皇后娘娘賞下的生辰賀禮前來,已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了。”
清歡剛從午覺中醒過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抓了抓頭,伸了個懶腰,又倒回榻上,撇撇嘴道:“知道了。”
真討厭,這張臉時時都要在她眼前晃一晃。
宮人見清歡又不發話,斟酌問道:“那,是殿下見一見?還是奴婢打發了去?”
清歡在榻上滾一滾,扭一扭,咬著唇道:“那你去打發了吧。”
宮人得了吩咐,退身回話。
清歡又鬼使神差地從榻上蹦起來,趿著鞋往外走,“等等,本宮自己去。”
如意站在門口垂著手逆光而立,午后的日頭在灰藍的袍子邊鑲一抹淺澄澄的幽藍,明明暗暗的臉看不清神情,只望得一雙壓睫的眉,恰到好處的勾勒在陽光的陰影里。
清歡邁出的步子又悄悄縮了回來,心里擂鼓似的不得消停,扒著屏風往后退,卻聽得他淡然道:“小人參見公主。”
清歡端著臉走出去,往椅上一坐,板著臉道一聲:“殿使。”
如意上前,躬身柔語:“公主生辰,皇后娘娘吩咐下來,照例是金銀項圈四個,文房四寶一套,磨合羅兩對,并瓔珞首飾一匣。”
他身邊的小內侍端著禮盒擺在桌上,清歡瞥一眼禮單,又看一眼如意,“知道了。”腳踢踏蹬在半空中。
如意抬起頭,望清歡一眼,又垂下眼眸。
清歡頓時如油燈點了炮仗,心里噼啪作響,又氣又急,還摻雜著不明不白的委屈,一波一波滾上心頭。
腳下晃蕩的動作狠了,一只繡鞋輕輕一聲掉在地上,順帶著拖拖拉拉的羅襪滑在腳踝,掛在腳上。
那只鞋正正巧巧擺在了如意的眼皮子底下。
如意身邊的小黃門頭埋得低低的,如意則皺眉望著那只鞋。
清歡羞愧欲死,提拉著腳上的羅襪,等著哪位機靈點的宮人,幫她把鞋拾過,卻都是一群沒有眼力見兒的家伙。
如意輕嘆一口氣,彎腰拾起繡鞋,曲膝跪在清歡面前,柔聲道:“小人伺候公主穿鞋。”
他跪著,清歡坐著,正好平視,他圈著清歡的腳踝,小心翼翼捧放在膝頭,目光灼灼盯著她的腳。
清歡頗有些不好意思,想從他膝頭滑下來,卻被牢牢按住,腳踝依然握在他的掌心。
他低著頭,眉峰微攢,高挺的鼻和細涼的唇,連成一條微微跌宕的曲線,若干年后等清歡長大,這條跌宕的弧成了她心中最隱秘輾轉的思量。
清歡身量還未展開,小小的一只足只占他手掌大,被他捧著穿進鞋里,月白的繡鞋踩在他灰藍袍上。
他輕聲道:“小人給公主帶了曹家滴酥水晶膾和金絲陳皮梅,在梅紅匣子里,公主莫貪食,小心積食腹疼。”
清歡撅著嘴,誰稀罕啊。
把她的腳放好,如意起身,磊落的身姿又恢復成謙卑的垂首,躬身揖道:“小人告退。”
“謝謝皇后娘娘。”
那梅紅匣子擺在桌上,不起眼的夾在一堆禮單中,清歡躊躇片刻,最終抱著匣子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