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說,皇帝派御史吳甡攜十萬兩至陜西賑災,以西安府推官史可法主管賑災事宜。
這消息對山西人樊三郎來說沒什么。
她依言把三支上膛的手銃放在一旁,對著墻壁擺好,以防誤觸,等著天亮把火藥打掉,靠在墊子上裹緊毯子閉上眼睛。
一時間廳中很安靜。
看楊鼎瑞的信,讓劉承宗心情復雜。
但延安戰神楊彥昌與任長官的親筆信還是令他倍感親切。
看見這些信,他臉上的笑意就止不住。
楊彥昌如今想給劉承宗匯報個工作挺難的,寫這封信的目的,是哭窮。
楊彥昌說自己格外重視這批賑災銀,但陜西盯上這批賑災銀的軍隊太多,楊系將官們正忙著在公文里跟關中和榆林的軍官打口水仗。
信上對所謂的楊系將官有所介紹,楊彥昌用的詞是‘自家人’,劉承宗看了看提到的名字,發現都是延安府抵抗流賊的中流砥柱。
不,是抵抗劉賊的中流砥柱。
楊彥昌參將、任權兒指揮使、石萬鐘千戶、陳汝吉千戶、魯斌千戶……都是延安府的大人物。
說起來,不管從他的角度,還是朝廷的角度,這幫人都是他養起來的。
只不過在自己這兒,是養育的養;在朝廷那,這些人是靠打他的戰功起家的武將們。
在延安巨寇劉承宗逃遁青海后,延安府這幫人忠于任事,使治安為之大定,紛紛受賞升官。
楊彥昌的目標是從賑災銀里截留五千兩,把延安營的欠餉發了。
在劉家大舉西遷之后,戰神的日子不太好過,新組建的延安營又開始欠餉了,只能靠獅子灣里的種地王高迎祥接濟才能勉強維持生活。
楊彥昌在信里說,劉承宗對地方幫助挺大。
說在去年,陜西的局面迅速惡化,劉承宗在北方后繼有人,寧塞營出了個神家兄弟,同樣以欠餉、援遼邊軍為主力,非常囂張,攻城略地。
不過那對兄弟的路線是全軍剃發易服全面虜化,打扮往蒙古人那邊使勁靠,在邊墻內外自由出入如入無人之境。
朝廷開始賑災后,陜西的流賊紛紛大舉入晉,神家兄弟則往西打,兵鋒一度直指平涼。
但由于劉承宗已經在西邊打過一次,各個城池的防務都有所加強,使他們難以橫穿慶陽,想進延安府也很難。
延安府在劉家人、高迎祥、楊彥昌、任權兒等人的長期操控下,已經變成大明境內的古怪地方。
按說這會沒賊了,應該能收上稅了。
但中間幾個縣的攢里并甲是由劉承運主持操辦,百姓本來就半民半賊,對官軍毫無好感。
等劉承宗走了以后,指揮使任權兒又借著操練民壯的名義,給地方派出許多民壯首領,隔三差五就給百姓搞個臨戰逃難演習。
名義上是逃難演習,實際上是逃稅、躲兵,各地串聯,有一套傳遞消息的簡單手段。
白天軍隊進清澗,各個村子就連成串放起了竄天猴,兩刻鐘時間方圓十里的百姓,人、牲畜、雞鴨、糧食就全部撤進山里,連雞毛都不會給官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