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海西人口已逼近兩萬大關,如果不是鐘虎把儲備軍糧拿出來一半,多余的人口走不到海北就要餓死。
可海北縣的情況更糟,那邊的百姓比海西多,以番蒙雜居,許多百姓從前就被土默特和流虜輪番掠奪,山間各小部堡寨林立。
其實陳欽岱才是整個元帥府最像土司的人,他跟各堡寨達成協議,收兩成添巴、兵役。
但這些添巴既留不住,也沒法送到西寧去,因為早在海北設縣之前,當地就已經有甘肅邊軍和肅北逃韃躲至祁連山。
并不是每個逃兵都愿意投降,還有很多人在祁連山下落草為寇,搶掠南北。
陳欽岱一邊要招降愿意歸附的逃兵逃韃,另一方面還要征剿落草為寇的逃兵,三百多個降軍要養、本地土民組建的八百聯軍保護地方打仗也要糧草,當地還要養活一支由南方戰俘組成的礦工隊,沒找西寧府錢糧支援就算好事了。
即便如此,還被劉承宗安插了三千俘虜,就當地的田地開發水平,已經達到容納人口的極限了。
多出來的人口擔子,只能添到水師衙門周日強的肩膀上。
自從家眷被宦官張元亨的番子接到水師衙門,周日強的心就真正穩了,他主政過兩縣一州,治理地方,比元帥府任何人的經驗都多。
降兵降民之多,超出了軍隊統帥劉承宗的預計,計劃干不上變化,讓他從從奔赴俱爾灣跟父親了解情況,以至于大量降兵降民在海上處于無人管控的狀態。
西寧府本來就是草創,西寧只是大明一個衛,西寧以西更是沒有任何行政編制,地方上甚至比康寧府的封建時代還要松散,本就給治理帶來難度。
當地軍民不成比例、口糧還大半依靠貿易,而且軍民集中于西寧到俱爾灣一帶,任何人扔到這都得抓瞎,更別說如今涌入數以萬計的外來人口。
最關鍵的是西寧到俱爾灣又被拉尊送來大量人口占住了手,無暇西顧。
海上釀成災難,幾乎理所當然。
劉承宗放下書信,問道“如今有幾萬人需要移入河湟谷地”
谷沢“幸得張將軍信任,在下得以在其支持下暫時安置降民。”周日強看上去格外疲憊,掏出隨身攜帶的青海湖地圖,對劉承宗陳述道“如今海北暫編三營,捕魚、射獵、輜重各司其職,安置降民一萬零八百。”
說罷,周日強又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看了一眼道“另有一萬三千八三十二人需移入谷地安置,且帥府中需向海上輸送掛面、炒面五千四百三十六石,方可供海上降民用至來年四月。”
“此外,大帥繳獲戰利經挑揀,可向帥府輸送大小氈帳兩千四百二十頂、各式冬衣六千六百三十一副。”
劉承宗抹了把臉,看向周日強道“只能送入谷地,這一萬多人海上確實安置不了”
隨著周日強點頭,劉承宗便起身道“那就往這邊送吧,糧食的話我先往那邊送,不行,還只能都送過去,我想想。”
河湟谷地和海北之間的特殊地理環境,讓冬季長途運輸損耗太大,糧食只能現在都運過去,否則到雪天再送,那就不是五千多石的事了。
這些糧食西寧府倒是拿的出來,但劉承宗真不愿意拿這不是他小氣,炒制五千石炒面,耗費的成糧可不僅僅是五千石。
他跟父親談過西寧府的糧食儲備,他們非常富裕,因為還沒到最困難的時候。
這種富裕會隨冬季逐漸變化,直到明年開始播種,他們還要開墾很多土地,播種就斷糧,不播種明年秋天就餓死。
所以這個糧食儲備讓劉承宗非常尷尬,如果糧食再多點,就不需要擔心播種;糧食再少點,那也不需要考慮播種了。
不過尷尬歸尷尬,周日強很能干,劉承宗必須要有所表示,他先起身抱拳道“多虧了有周兄在海上籌劃,否則此次怕是要難辦得多。”
說罷,他才問道“能否用鹽和海北土民換糧”
鹽對他們來說是不要錢的,單一個茶卡鹽湖就足夠取用與貿易,更西邊烏蘭山下的柯柯鹽湖都騰不出手開采。
劉承宗一句周兄,叫得周日強心里直突突,差點就搶答說自己兩個兒子并無出仕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