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劉獅子看來,這個肅州大善人的錢更像是憑運氣拼命拼來的,正在憑本事慢慢虧掉。
當劉承宗提出這樣的擔心,宋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拳說出自己對財富的不同看法,他道“回大帥,卑職沒什么本事,靠著讀過幾年書,搗鼓些西域玩意販去東南,行程萬里幾經生死,家鄉遍地黃沙,東南遍地黃金。”
“歸途正逢陜西鬧旱,三十文銅錢就是一條命。”宋賢搖搖頭“天下亂了,錢財也不過身外之物。”
“但是在肅州衛,到底有點人望,不會耽誤大帥的事。”
劉承宗點點頭,宋賢這才說起正題“肅州衛戶口依例是十年登記一次,但往上可以追朔至嘉靖年間的肅州衛八千七百六十二戶、一萬零八百三十口,從那以后就沒變更過。”
“卑職估計,肅州的人應該比這個多,盡管歷年衛所都是缺兵少額,但逃軍隱籍也沒離開綠洲,依然在本地生齒日繁。”
“如今帥府入主肅州,遭受些許戰亂,倒是有百姓逃離綠洲,另外大帥也要將軍籍納入民籍,大量戶籍改動之下,過去的文書不能參考。”
“田地需重新丈量、戶籍需重新登記,都不是短時間就能干完的事。”宋賢說罷,拱手道“還望大帥給卑職兩月時日,才能將此時辦好。”
兩個月。
劉承宗在心里沉吟著這個時間,不置可否,道“兩月時日,丈田畝、登戶籍、分田地,肅州一口人能分多少地”
明代的地方官大多不重視人口準確數目,而重視田地數目,劉承宗也一樣,畢竟他也不收人頭稅。
統計只是劉承宗掌握地方情況的手段,一切手段都指向一個目的,酒泉綠洲的夏糧。
土地制度變革,幾乎貫穿古中國每一次改朝換代與內部改革,記口授田也從來不是新概念,宋賢作為肅州掌管政事的官員,第一時間就了解到均田制度是元帥府的基本政策。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胸有成竹“回大帥,肅州衛均田,應在每口二十到四十畝之間。”
巨大的數字把劉承宗驚了,脫口而出道“這么多”
其實這個數字本身并不大,只是劉承宗最熟悉的地方是河湟,那里地窄人稠,均田下去每口六七畝、一戶人家也就二十畝地而已。
酒泉倒好,一口人就能授二十畝地。
他問道“算下來,酒泉有十萬畝地”
“不止。”
宋賢解釋道“黑河流域歷來是國朝”
他話說一半,瞪著眼睛非常害怕地看向劉承宗,卻見劉承宗無所謂地笑笑,擺手道“接著說。”
“自明初起就在黑水灌既屯田,酒泉綠洲最早計田有近三十萬畝,這還不算關外金塔寺的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