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賢說起這些倒是頭頭是道“不過田地變化主要在兩個方面,第一個好辦,是衛官、內監侵占良田的事,卑職已經抓了十幾戶侵占田地的舊朝故官,只等大帥發落。”
劉承宗輕輕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第二是整個河西的天時變化,酒泉一直在開墾田地,能用于耕種的土地應不少于五十萬畝,但早幾十年缺水風沙,良田又被侵占,水利不行,災害頻繁多發,軍戶們每遇災荒束手無策,只能廣種薄收。”
宋賢攤開手道“數十年如一日的粗放耕種,酒泉綠洲的田地越種越是瘠薄,即使有些地方被開墾出來,如今也成了沙地,因此如今能用于耕作的田地,也就二十萬畝而已。”
說明了河西屯田的難處,宋賢這才小心地看了劉承宗一眼,道“卑職知道河湟畝產百余斤籽粒,酒泉記口授田雖然畝多,百姓收成卻想必難望河湟項背。”
劉承宗搖搖頭,看上去有些失望。
不同的地方面臨不同的環境,河湟土壤肥沃,只要他有人,只要人有地,均田就能解決元帥府所有問題。
但河西不同河湟,貧者無立錐之地在這不是最大的問題,而是環境被幾十年如一日的粗放耕種破壞,缺少肥力帶來的畝產下降,甚至土壤沙漠化。
這個問題元帥府的均田買賦解決不了,均田買賦要建立在百姓能靠半數糧產自給自足的基礎上,酒泉的粗放耕種,二十畝未必比得上河湟五畝,改良土地對一窮二白的百姓來說也是癡心妄想。
畢竟在地廣人稀的范圍上,每一畝地都精耕細作,遠超常人的能力。
擺在宋賢面前的問題,是元帥府進入河西的六營兵馬等著酒泉的夏糧補給,而這六營兵馬又攜帶馬騾,實際上虎賁營的輜重軍官已經告訴他需要的數字了。
要維持戰斗力,這兩萬出頭的軍隊,不算馬草,每月需要麥豆一萬九千五百八十三石。
整個酒泉綠洲的夏糧收成,在不餓死本地人的條件下,只夠元帥府六營吃仨月。
劉承宗的失望并不來源于酒泉綠洲的低產量,主要是因為河西的情況,酒泉如此,涼州不知道如何,但甘州肯定也是這個德行。
他還有倆月的糧,這意味著五月之前酒泉就得把夏糧征收到位,而且六月之前戰線需要推進至甘州與涼州之間。
因為保守估計,更大的甘州張掖綠洲均田也需要兩個月,否則他過不去這個冬天。
這意味著留給他的時間只有三個月。
劉承宗手指輕輕在茶桉上叩動,雙目失神地望向天花思慮問題。
而在這段時間里,宋賢站在他面前提心吊膽,所謂伴君如虎,就在于他不知道面前這頭老虎在下一刻會說出什么。
直到劉承宗用手指叩動茶桉的聲音停了,他抬眼看向宋賢,嚴肅道“你只要辦好三件事,其他事情就與你無關,不必忐忑,第一。”
劉承宗抬手對宋賢道“那些因侵占軍田被抓的官員,不要關押,也無需遴選,沒收家產后統統發往海西縣采石場,那邊會檢驗他們的真才實學。”
“第二,是均田與夏糧征收,肅州衛抄沒的錢糧不少,征收麥豆能解決三分之一,剩下的就用抄沒銀錢去買,總之,五月之前六萬石軍糧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