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支由三地征調來的軍團軍紀松垮,士兵軍官都普遍有一股子驕兵悍將的情緒,實在是帶兵官不能殺,林成棟才把司兵官當作整肅軍紀的口子。
啥叫驕兵悍將,就是求速勝,人們渴望去前線沖鋒殺敵,但渴望來源不是勝利,而是這幫人沒打過仗,吃不了等待戰爭的苦。
不愿日復一日挖壕筑壘,不愿做所有疲憊、重復而為取勝所做的準備,就想簡簡單單沖上去打。
林成棟知道這種情況,真讓他們沖上去打那就是送菜,稍稍遇挫就會迎來一場大潰更何況,他們這支湊出來的軍團在將校層面互不同屬。
李鴻嗣是肅州路守將,鎮夷游擊唐明世是肅州路的游擊,倆人是一個防區但此前素未謀面;林成棟則是甘州路的參將,他的主帥楊嘉謨正在張掖統籌各項軍備物資、為前線籌謀預備兵力。
這種配置,就算都是精銳軍隊,有十成本領恐怕配合起來也就只能發揮八成,更別說絕大多數士兵都沒有參戰經驗了。
收到李鴻嗣找他的消息時,林成棟正在接收一批從甘州諸衛運來的火炮,用三位新鑄的大將軍、二十二門小滅虜炮,換下了不堪使用的兩門大佛朗機和十二門涌珠炮。
將新舊火炮完成交替,派遣親信跟隨甘州過來的民夫隊送回甘州,林成棟這才翻身上馬,去往中軍營尋李鴻嗣等人。
到了中軍營聽鎮夷所旗軍說明情況,林成棟連考慮都沒有,就對李鴻嗣、唐明世抱拳說道“大帥、唐將軍,恕在下直言,兩軍雖未正面交戰,但我軍三部塘騎已與敵軍塘騎在大漠里交鋒數日,具體戰況如何,大帥與將軍必然知曉。”
林成棟兩手一拍,向著二人掀開,道“我軍塘馬無力,敵軍塘馬肥壯;我塘兵一日兩餐各半張麥面餅,敵塘兵馬背上既有炒面還有肉干,累了吃糖乏了飲茶,就連三眼神銃,我銃長一尺,敵銃長一尺三。”
說起這些,林成棟太窩火了,官馬不如賊馬、官甲不如賊甲、官糧不如賊糧,就連官兵都不如賊兵,打起來是穩穩的吃虧,他的塘兵射中敵騎一箭,敵騎活蹦亂跳,甚至還敢笑;敵騎奔馬竄過來放上一箭,他的塘兵就得落馬。
他們平均要付出三倍死傷,才能打死一名敵軍塘騎,至于活捉,已經完全沒有比例了,從交鋒至今,傷、死、被擒七十六騎,才擒住一個活口。
就這一名敵騎,還啥也拷問出來,本來拷打都受不住了,說自己從前也是官軍,給吃頓飯就降了,問啥說啥。
結果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原本水泡餅吃得好好的,也套出了幾句情報,突然就趁人不注意摔碗抹脖子了。
這事發生在兩天前,林成棟起初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昨天看見有個立了功的塘兵在帳子外燒了個他沒見過的簡易小鐵爐,上邊用卷邊打的小鐵壺熱著茶。
小爐做得挺簡單,三根上細下粗的鐵棍,一塊有三個眼兒的空心圓鐵板,往上一搭就卡住了,林成棟看得新奇,尋思這東西在戰場上挺好用,挖個坑就能往上架,他就多了句嘴。
一問哪兒來的,敵軍塘騎什長那來的,繳獲沒上報。
牛皮馬臀囊里幾十個小草紙包,放著分成小份的茶葉、黑糖或白糖塊、鹽塊,林成棟看見這玩意愣了愣,沒當回事,還尋思這個敵騎什長挺貪圖享受。
然后看到疊在一起的十二個小薄鐵杯,差點腦溢血。
他媽的元帥府制式配裝
他甚至已經在腦海中浮現出敵軍塘兵經過一天的對峙,各有斬獲,輪換收兵后高興地騎馬跑到距前線的小沙丘后邊,小鍋一架,圍坐烤火喝茶,還往嘴里塞炒面和肉干的畫面了。
補給物資對比差到這個份兒上,兩邊還都算邊兵,孰強孰弱已經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