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的劉承運輕易地就能給他弄到赤色染料,但元帥府的軍隊幾乎都是赤甲、藍甲甚至土黃色的素甲,用了這樣的染料,就好像他的西營是元帥府下屬兩個營一樣。
因為他們本身的相似度就太高了,穿一樣的鎧甲、用一樣的器械、來自同一個地方、說一樣的方言,這會給士兵的身份認同帶來混亂。
什么是黨爭
當所有人都是讀書人,并且都認同自己是學成文武藝賣貨帝王家的讀書人時,他們會有一個公認的首領,很難出現黨爭。
只有當有人對首領不滿,拉攏一批人,就比如秦、浙、楚這種省份劃分,向他們灌輸一種意志,我們是同鄉,理應互相照顧,形成讀書人之下新的細分身份認同,黨爭就開始了。
張獻忠顯然不愿被元帥府同化吸收,但問題出在他們的相同點太多,他們有一樣的身份,出身同樣的地域,職業、同鄉,都不足以形成新的身份認同。
靠近劉承宗,對他來說很危險。
為此他只能舉著幫元帥府打仗的名義,駐扎在莊浪河南段,讓西營軍在當地收集染料。
好就好在莊浪河南段匯入黃河的位置,從野狐堡到河口,大片土地海拔都在一千五百米左右,這種環境盛產一種綠色染料植物,名叫凍綠,也稱鼠李。
相較于魯允昌為守莊浪衛城做出的努力,張獻忠為攻打莊浪衛城做出的準備要充分得多。
早在洪承疇于涼州堅壁清野,遷涼州百姓至莊浪河谷,張獻忠就盯上了莊浪衛城,這明顯是個比河州衛更適合他休養生息的地方。
但張獻忠同樣認為,劉承宗不會把這塊地給他他們非親非故,誰會把一座城白白扔給別人。
因此他的機會,是搶在劉承宗南下之前,打下明軍控制的莊浪衛,如此一來,一是這個時候的明軍最弱,二是就算劉獅子不愿意,也只能捏著鼻子讓他在這駐扎一段時間。
畢竟站在這個位置,劉承宗怎么對他,就已經和張獻忠本身沒有關系了,他是一匹千里馬的骨頭,秦嶺里的十萬叛軍,都看著張獻忠的待遇呢。
莊浪衛城上,端著望遠鏡看向張獻忠的,不僅魯允昌一個人,很快魯允昌就從身邊軍官的驚呼中,把注意力從關羽模彷愛好者的身上,轉移到他身后。
沉默往往比吶喊更有震懾力,在沉默進軍的西營陣中,夜風搖曳的火把照亮一架架被士兵扛在肩上的長梯來者不善。
魯允昌沒有猶豫,對左右下令道“速速集結軍隊,趁其立營未穩,出城打他一陣”
盡管這支叛軍的旗幟服色與劉承宗不同,但魯允昌能看得出來,這支軍隊同樣擁有很強的戰斗能力,因為他一眼就能在行軍中看清楚這支軍隊的編制。
這意味著軍隊行軍整齊,絕大多數正規軍都有這樣的能力,但眼下戰場上這支西營軍面臨的情況不一樣,就在六個時辰前,他們還在百里之外的野狐堡。
僅僅六個時辰之后,他們長途跋涉百里路途,如果他們全程是在用雙腿行走,這幾乎意味著他們就六個時辰里從未停下腳步。
而在這樣高強度的快速行軍中,還能保持隊形嚴整,這樣的軍隊就算空著手,也毫無疑問是一支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