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帥擱這兒拿著地圖開疆辟土,在那些地方晃蕩過的粆圖臺吉滿腦子都是苦笑,因為一方面他很清楚,劉承宗準備的這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只要不跟黃臺吉開片,把漠南霸了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就這四個鎮,絕對都能實際控制,因為在鄂爾多斯,能跟他們搶地盤的只有沙漠。
鄂爾多斯的地形,是反過來的合字,最下面的反人形,就是大明的邊墻,在這個時代那里有一個巨大的丁字沙漠,黃河南岸是它的橫,而那一豎則貫穿整個鄂爾多斯高原。
在那片土地上沒有一片森林,只有幾條季節性小河流可供游牧,跟它相比,格爾木是個適合游牧的好地方,至少有森林有河流的,黃河支流貫穿期間的陜北則更是人間天堂。
窮困潦倒且小小的延安府,即使在崇禎年間保守估計還有六十萬人口,這還不算不事生產的榆林邊軍,而鄂爾多斯萬戶的面積有四到五個延安府大。
即使在最好的時代,即俺答汗開發豐州灘時期,鄂爾多斯高原都沒被開發起來,跟陜北加上關中面積一樣的大的土地,只有控弦三萬。
因此朔方、五原、云中三鎮,過去要解決最大的問題不是戰爭,而是生存。
這里五原鎮壓力最大,因為粆圖臺吉看過劉承宗畫的地圖之后,十分確定,整個五原鎮的地盤全被劉大元帥劃到沙漠里了,那邊連兔子都打不著。
賀虎臣的朔方鎮條件相對好一點,能放牧、有兔子可打,而且挨著寧夏,想辦法會容易一點。
條件最好的則是沒在鄂爾多斯的云中鎮,楊麒的地盤其實就是土默特部的核心地帶,也是河套的前套,非常好的地方。
這仨地方加到一起,短期的生存在楊麒、賀虎臣、王承恩哥仨眼中不是啥大問題,所以他們很快樂。
粆圖臺吉不一樣,雁門鎮是劉承宗劃出最大的一個鎮,鄂爾多斯那么大的地方被劃出兩個鎮,而一個雁門鎮,就跟鄂爾多斯差不多大。
在歸化城往東,那從前都是察哈爾的地盤,全是游牧的好地方,不光能游牧,還能種地,好得不得了啊,根本不需要考慮生存的問題。
按道理說粆圖臺吉應該高興,但實際上這是令他最不高興的地方。
如今在那里駐牧的蒙古諸部,像什么喀喇沁、奈曼、敖漢之類,全是他的仇人,他們曾經都是察哈爾部的附從。
當內部紛爭不斷,外敵趁虛而入,蒙古諸部在女真人黃臺吉的指揮下進攻自己的皇帝,召城之役,為后金獻上使林丹汗損失四萬軍隊的大禮。
他深恨那些蒙古貴族,不是因為他們投降或叛亂,投降是事不可為之下保命的無奈之舉,叛亂在政權不穩的北元歷史上也屢見不鮮。
此舉并不光彩,卻也談不上可恥。
但他們在沒有投降時向后金報告汗庭軍事情報,趁林丹汗與大明作戰時偷襲汗庭,在黃臺吉的指揮下進攻自己的皇帝很可恥。
國仇家恨,劉承宗這一紙雁門鎮總兵官的任命,無疑給粆圖臺吉蒙上了一層人為營造出的宿命感。
這種使命之下,即使粆圖臺吉心里一千個不愿意回到漠南同室操戈,卻被迫地對出兵迫不及待起來。
暫居蘭州的方正化小心謹慎,讓錦衣番子觀察著發生在蘭州的軍事調動,不論有的沒的,統統打聽回來。
番子們化了妝、易了容,在蘭州亂竄,任務完成地很順利,出兵的人員安排、具體時間、各路兵將都從哪兒開拔,打聽地比元帥府一些中低級軍官還清楚。
好幾次番子們偷偷聚首,都相互吐槽元帥府管理松懈,除了軍營進不去,這蘭州城內外像篩子一樣,就沒有他們打聽不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