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而言,反倒是劉承宗對明軍將領的信心更足。
他不僅不信湯九州在山里出了什么意外,甚至湯九州在山里迷路的事都不信。
開戰前摔死一員大將就已經夠巧的了,世上不會有那么多巧合重疊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劉獅子相信每個人的帶兵能力,這個時代的將領不會犯迷路這種低級錯誤。
他確信自己正處于一個良將輩出的井噴時期,這年月在外領兵打仗,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名將。
畢竟戰爭的烈度不一樣,擱在嘉靖、萬歷朝那種相對太平的年景,一個小兵趕上一場戰役,都有可能打完就是總兵官了,戎馬倥傯三十年沒準也就才打了那幾場仗。
因為沒那么多仗打。
而如今這是個什么年代
大明、農民軍、漠北蒙古、漠南蒙古、后金的矛盾空前加劇,烽火連年不息,整個中華大地無月不戰,才不過彈指數年之間,打過大小三十場戰役的人滿地走,百戰余生的將領也大有人在。
幾乎每個能獨領一營在外出戰的將軍,實戰經驗都多到沒邊兒了,在這種殘酷戰爭中僥幸存活未必真出類拔萃,碰巧陣亡也絕非技不如人。
決定因素很大程度上是運氣,以及身后的支援和助力。
所以劉承宗根本就沒想過湯九州迷路的可能,到這份兒上敢鉆山林,難道還不知道利用鄉導引路哪怕是當年從未上任的李鴻嗣,臨近肅州,都因為不熟地形干脆就不往里進。
他倒是覺得湯九州敢進沒官道沒驛路的景福山,是必有依仗;在山里兜圈子,也無非是發現元帥軍塘兵前后堵截,改變戰術在景福山里誘敵。
劉承宗歷來擅長捕捉敵將意圖,只要敵將暴露出一點兒意圖上的蛛絲馬跡,就會在戰場上圍繞敵軍意圖進行意志灌輸,這次也不例外。
本來他對隴州左近殲滅湯九州部勢在必得,可發現湯九州有想要誘敵進山的意圖,他立刻就不著急了。
誘敵是揚長避短的戰術,在劉獅子的理解中,每個人選擇的戰術、預設戰場,肯定都是經過思考,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就比如堅壁清野守城,那肯定是守軍認為在據守城池比野戰有利;敢出城野戰的,自然就是認為野戰比敵軍強這世上領兵打仗不會動腦子,見人就往上打的肯定在崇禎二三年就死了。
當然劉獅子能理解,并不意味著他手下那幫驕兵悍將能接受湯九州的潛臺詞。
在軍議上高應登就梗著脖子道“他湯九州憑啥就覺得領一幫昌平崽子,能在陜西的山里打得過咱西軍”
張天琳對這事兒不吭聲,但凡能打,他早嚷嚷起來了。
高應登和魏遷兒兩個大營都屬于比較正常的混編營,適應各種情況,尤其是高應登那個營,重銃隊都是一管子塞一大三小四顆鉛丸的狠角色,打起來都跟小炮似的。
但張天琳的大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