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劉向禹說罷,楊鼎瑞起身拿起三尺鞭桿,在墻壁輿圖指著延川位置道:“八月十五晌午,延安參將李卑擊潰延川混天王,十六日潰兵逃至延長高闖王處,同時闖王派人至延安府報信,十八日中斗星至府城。”
說完,楊鼎瑞轉過身對眾首領道:“至此,我等只知李卑部并未追擊入延長,仍屯兵延川,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這一概不知就很離譜。
劉承宗問道:“楊先生,混天王部潰卒,竟不知李卑部兵力?”
楊鼎瑞嘆了口氣,露出愛莫能助的神情。
中斗星高迎恩輕咳一聲,解釋道:“他們分散村中吃飯,倉促遇襲,各部慌忙逃竄,混天王更是聽聞遇襲就丟下部眾逃跑,逃到延長都沒見到李卑的樣子。”
“后來逃過來的,倒是有人和官軍交戰過,不過開口就是八千一萬,什么三營共剿四處混亂五面放炮之類的屁話,沒個準數。”
劉承宗緩緩點頭,心中清楚這所謂的交戰,也不過是被官軍攆著殺罷了。
不能指望被擊潰的農民強盜山賊帶來更多情報,劉承宗轉頭望向兄長:“分哨合擊?”
劉承祖點頭。
分哨合擊在明軍的地位,就像解放軍的三三制,同樣既是編隊方式、也是戰斗方式,而且是常見的基礎戰術。
具體來說就是一支部隊分為五部,五哨既能相互配合,也是戰術個體,還能繼續向下分出五部配合作戰。
對付沒經過多少訓練的賊寇,被打蒙了就會覺得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敵人。
過天星道:“我跟你哥昨晚聊過,李卑應該只有一營,最多三個哨千總,但最少也不會少于三個司把總,一千五到三千。”
劉承祖接話道:“要是再多,比如真有三營官軍,那他們這會應該已經把高闖王擊潰,繼續向西進剿了……斷不會屯兵延川,糧草不支持那么多人屯兵等待。”
中斗星高迎恩翹起大拇指,點頭道:“我哥也這么說,所以他在山里設營筑壕,但沒打算死守,只是想攔一攔官軍,盡量為諸位拖延出破敵之策,因為慶陽那邊的官軍也快來了。”
此言一出,眾首領紛紛側目,上首楊鼎瑞道:“昨夜,鄜州上天猴派人傳信,慶陽韓朝宰合兵劉五劉道江、劉六劉道海,在環縣和官軍打了一仗。”
楊鼎瑞轉頭看向劉承宗:“上天猴派人來找你,他說弄到不少糧草,想撤退過來跟你合兵。”
高迎恩側目笑道:“這臟猴子,環縣離慶陽府城二百里地,離鄜州更有五百里地,這就把他嚇住了。”
劉老爺是個嚴肅的人,看廳中氣氛又有所輕松,輕咳一聲問道:“是戰,是守,是走?”
“不能走也不能守。”
劉承祖先答道:“我們只能往西北跑,一旦開始跑,總會被李卑追上;同樣不能守,府城雖堅,沒我們這么多人吃的糧,一個冬天會把我等困死,何況兩部合圍,若各處再派來援軍……沒有活路。”
“對!”過天星張天琳重重擂了兩下桌子,揚臂指天:“無非只是議怎么打罷了。”
“打!”
劉承宗端正坐在下首,點頭道:“李卑兵力不多,各位首領抽調精兵馳援高闖王,我等雖軍器不利,但兵力稍多,放手一搏,勝負可在五五之間。”
三個當過兵的先后說出打來,李萬慶和劉國能對視一眼,心里砰砰跳,都沒說話。
王和尚咬咬牙,環顧左右道:“諸位兵力最強的首領都覺得能打,那就是能打,不過我覺得自安塞走清澗河繞路回延川,未嘗不是一條路,不是也能跳出官軍包圍么?”